我的心中一片恍然,所以那天阎罗王说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幽冥,其实那个时候的温如良根本就还躲在暗处,所以方才尘沙在呜咽。。。我这才想起从前,他每一次的出现都那样神不知、鬼不觉,以至于我和惜梧在卧房的谈话都被他听了去,而就连惜梧也是一点察觉都没有。
“你。。。你怎么。。。怎么会?”太过惊讶,我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凤凰一族被灭时,我的父亲曾拼死救我吗?”他说道,忽然哈哈大笑了两声,好像是遇见了平生最大的喜事,“怎么会有你这样笨的人?连这些话都要信,那可是死气,你现在所见识不过是它真实力量的十分之一,凰王都奈何不得,我那个小小的祭酒官爹又有什么办法?我能逃出来全赖这一身藏身本事,肉身死后,那一点点残魂连死气都找不到。”
“骗子,骗子,这么说来,海棠园那晚你给我说的都是假的?”怎么会有这样撒谎不眨眼的人?亏我当时还很同情他,捧了一大把母性光辉去安慰他,到头来竟都是谎话。
“也不都是假的,我的家人的确死在了我的面前。其实惜梧一开始便感觉到了我的气息异于常人,但他就是这样一个自负的人,没有证据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反倒害了你。”
他说道,又慢慢欺上来,脸与我越发近了,我不由得往后退,却被他困住我的手,“怎么样?我说过,和这样闷的人在一起没趣,跟了我吧,我会比他对你更好。”
他害了我的丈夫,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无耻”两个字我在心中已经骂了千百遍了,奈何受制于人,又无可奈何。
“你为什么要害阎罗王?”眼下之际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了。“怎么说,秦广王也算你的恩人,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恩人?”他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这就是恩人了?因为她生来命好,坐在这幽冥二殿中,主宰万灵命运,因为她看到我残魂飘荡,忽然就生出了那么一丝的同情心,所有举手投足便救了我一条性命,从此我就应该对她感恩戴德当牛做马,付出一生去回报她一时良心发现的偶然之举?”
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我实在难以想象,究竟要怎样的演技才能让他数百年来在秦广王的身边奴颜婢膝,却让人丝毫不会怀疑。
“可至少阎罗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凭白要他一条性命?”我问道。
“因为归墟死气是我放的。”他回答得十分干脆,唇边的那抹痞笑向两边嘴角蔓延,那是一抹近乎癫狂的神态,在月光之下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你。。。”我骇然不止,释放归墟死气的不是鬼君,不是惜梧,竟是这样一个灵力低微的小角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也是凤凰族人,你也生在琅嬛福地,归墟死气第一个吞噬的可是你的父母亲人。”
“根本就不是什么灾难,什么意外,琅嬛福地从头至尾都是我献给归墟的祭品。”他沉静地答道,嘴边那笑容尤在,只是渐渐地颓了下去。
“可是你说的你父亲,他们的死,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都是真的。”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像是无数翻滚、汹涌的情绪都被他压抑在胸腔中,“只是他们不是死在死气侵蚀那天,而是死在凰王的刀下。”
“凰王。。。为什么?”
“因为太子殿下出生的那一日,我爹在凰王面前打碎了一个九凤琉璃盏。”他道,“我还记得行刑那天,是在一个黄昏临近夜晚的时候,我和我娘藏在围观的人群中。凰王百官围簇,闸刀悬在我爹的脖子上,凰王一举手,刑官便要砍断悬刀的绳索。我娘在那个时候抛下我冲了出去,她跪在凰王面前,问他‘难道一个杯子就比命还值钱吗?’出门前的时候,我娘明明就嘱咐过我,千万不要贸然行动,千万不要让凰王注意到我们,否则有可能被迁怒,可是她先食言了。凰王轻蔑地看着我娘,他说那要看什么人的命了,太子的命就值无数个琉璃盏,而我爹就一个不值,若是平时也就算了,太子出世,我爹便打碎了琉璃盏,预兆不好,若不杀了我爹,凤凰族的运势有损,太子一生不顺。是啊,太子千尊玉贵,他一出生,金银财宝如山,只由他挥霍如土,我爹只是一个小小的祭酒官,他日日与酒器打交道,斟了酒看着那些贵人觥筹交错,琳琅美酒喝得畅快淋漓,他从未尝过那些酒的滋味,因为他的一条贱命连斟酒的杯子都比不上,所以你说我会不会感谢秦广王?”
温如良忽然问我道,我惶惶然,只摇头道,“与这件事何干?”
他笑着说,“我一直觉得秦广王救我,便如救了一杯九凤琉璃盏,救或不救,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他又说道“当日我娘说‘如果一个杯子值一条命,那民妇抵了便是。’说罢,她一头撞向凰王脚边的台阶。百官相互,凰王退了两步,也不知怕我娘刺杀他还是怕我娘的血脏了他华丽的衣裳。我站在人群中,我就这样看着我娘死了,双眼睁得很大,血水混着脑浆给那沉黑的台阶镀上一层更深的颜色,随着我娘的身体缓缓滑落,在台阶上留下一条长长的逶迤印记。我清楚地听到凰王低声说‘真晦气’,一条人命最终只值了一个晦气。刽子手砍断吊绳,我爹的血就在那个时候喷涌出来,你看不到,那天的夕阳可真红呀。”
“所以你灭了整个凤凰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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