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只不过是不知好歹,一厢情愿地觊觎自己的师父而已啊……”
平静得毫无波澜的一句话,回荡在偌大的映华宫中,四下久久无言。
饶是十分看不惯她的步清风,都不由得为之震惊得说不出话。
云渺渺茫然地望着长潋,他坐在那儿,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似是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紧抿着唇。
殿中静得有些可怕,只有桌上菜肴的热气徐徐氲开。
霓旌毫无征兆地笑出了声“随口一说,怎么都跟见鬼了似的?来来来,填饱肚子要紧,再不吃可都要凉了!”
说着,她先下了筷子。
步清风和云渺渺似是才回过神,还有些恍惚,慢慢坐下来,浑浑噩噩地拿起了筷子,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步清风的眼睛都要瞪到她身上去了“觊觎师父是指……是指……”
霓旌眨了眨眼,帮他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就是非他不嫁的那种。”
“咳!……”长潋瞥了她一眼,脸色有些黑,“你……我……”
云渺渺暗暗吸了口凉气,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师父被人堵得说不上话。
“你今日来,是为叙旧?”
霓旌叹了口气“叙旧是顺便的,我刚在尊上面前漏了馅儿,在被丢去喂妖兽之前,先来这儿避避风头。”
这么一说,就对上了。
重黎与她师父的恩怨也非一日两日了,上回晓得她骗他,就气了好些日子,这回眼皮子底下的护法算下来也是人家的弟子,那祖宗不来火才见鬼了。
换了谁敢在这节骨眼儿上触霉头啊。
然长潋想的似乎与她不大一样。
他看了霓旌一眼,脸色又黑了几分“顺便?”
“不然呢?”霓旌一副“有能耐你打我”的嘴脸,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长潋上仙难道以为我一个崇吾宫护法,来这仙门首府认祖归宗的不成?”
这话可说得太不客气了,眼看着长潋眼中燃起了一股怒意,步清风和云渺渺识趣地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这会儿还是别不知死活地插话为好。
正大眼瞪小眼的二位也算颇为能忍了,他们的师父似乎在怼眼儿这方面略逊一筹,末了,将已经夹起的素糖排搁在碗中,忽然起身。
“为师饱了,你们继续吃吧。”
说罢,竟就这么扬长而去,出门时,那截宽大的袖子甩在门框上,发出嘭的一声。
二人浑身一颤,不晓得为何,总觉着今日这事儿,还是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为好。
他一走,霓旌敛起了满面灿烂,从他碗里夹走了那块糖排,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咬牙嘀咕。
“我又没说错,脸子倒是甩得快……”
步清风被这局面震惊得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还是云渺渺往他碗里夹了些菜。
“师兄,趁热吃吧。”
他一脸不可置信“渺渺你……就不在意?”
“在意啊,我可吃惊了。”要不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还真信了。
她转而看向霓旌,似是想认真地惊讶一下,然到底还是没挤出别的神情来,只道“你将我师父气跑了。”
霓旌抬头,气定神闲地眨了眨眼“那不是因为他心眼儿不得么?”
“……”
“你若真是我们的师姐,怎会如此不敬师父?”步清风性子坦率,有一说一,看到什么,便想到什么,今日所见,属实匪夷所思。
霓旌莞尔,一字一顿地纠正“曾经是。我曾经是你二人的师姐,如今可不算。”
如此答非所问,他估摸着是没法儿从她口中问出什么了,夹了些热菜,转身给长潋送些去。
他一走,这殿中,就更安静了。
云渺渺也不先开口,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饭,直到她终于先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不饿?”
“只是忽然觉得,你之前对我的照拂,到底还是有些缘由的,是因为看到我腰间的帝台棋,便认出来了吗?”
云渺渺低头,便看到那红衣之下悬着的一枚帝台棋,她一直藏得很好,便是在崇吾宫日日见面,也从不曾显露分毫的端倪,以至于便是怀疑,也不知从何而起。
霓旌低笑一声“我只不过觉着你有几分意思,死了有些可惜罢了。”
顿了顿,云渺渺又道“方才那些话,都是真的?”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丫头,男人从不会因为你揣测他的心思而生气,只会因为你猜中了才恼羞成怒,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师父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说来师父方才的反应……
云渺渺抿了抿唇,觉得这话再说下去,会牵扯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喝下一勺汤,霓旌忽然停了停,笑容不觉中淡了不少。
“丫头,你可有为谁豁出命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令云渺渺陷入怔忡。
她似乎也并不在意她会不会真心回答,仅仅看她的反应便晓得,她没有。
“从前总觉得能为谁奋不顾身,不惧世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后来才想明白,与其为旁人的指责谩骂而心烦意乱,不如索性没心没肺些,想做什么便立刻去做,想说什么便坦坦荡荡地说,想见谁……就披荆斩棘地去见,谁都别想拦。
至于值不值得,能否贯彻初衷,都无所谓。有时候舍了心,就不会疼,有的,只是一股子死心眼儿的执念,那也挺好的。
活这一辈子,下辈子就都忘了,不如想开些……”
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