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鳞阵也是一个步兵阵,夏军共有二千五百步卒,布成一个倒“品”字形的三叠鱼鳞阵,左翼神勇军七百步卒,右翼祥祐军八百步卒,中央底部为一千步跋子精锐。鱼鳞阵的结构依次是刀牌兵最前,弓弩兵居中,长枪棒斧兵殿后。两千多人的排阵。大约需要半个多时辰便可完可。
一千擒生军轻骑撒布在外围。逡巡环护,与天诛军骑兵遥遥相对。
三百质子军与五百铁鹞子重骑(未披甲)则分为两队,峙立于帅旗左右。由于敌军结寨不出,此次能否用上这两支重骑队。就不好说了。
天诛军的车城内十分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只有外围逡巡的骑兵。不断环绕车城来回轻驰。无数马蹄卷扬起大股蒙蒙的黄尘,如烟如雾,从车城上空飘过。令那冷寂的金属之城。平添几分迷蒙幽邃,好似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般。
这古怪的车城里隐藏着什么?李良辅想知道,野利荣也想知道——想知道其实很简单,鱼鳞阵已经布置好,调其中一翼上前试探进攻,一切就都会明白。但是,李良辅与野利荣都没有下达这道命令。一是因为大军甩开辎重先行,目下手里缺乏攻城器具;二是二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帅,虽然摸不透这个古怪车城的虚实,但起码明白一点,对手弄出这么个古怪阵势,就是希望夏军进攻。
敌人越希望我做的事,就越不能做——这是一个基本作战准则。通常越是老而弥坚的老将,就越能不折不扣做到这一点。李良辅与野利荣,正好就是这样的老将。
因此,朗朗晴空下,战场上出现颇不常见的一幕:一支大军在四方车阵中,严阵以待;一支大军队形严整,蓄势待发,却迟迟不做进攻动作。双方都在等,夏军要等着看天诛军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天诛军则在等夏军进攻,以迎头痛击。
于是,一场考验主将的耐心、定力,以及手下军兵的整体素质的无形战斗,在正式开战之前先打响了。
早晨那几片稀薄的流云,仿佛被蒸腾的热气烤化了,正午的阳光,无遮无挡地照射下来,将枯黄的泥土地,晒出一道道裂隙。地面热气蒸腾,举目所见,山石草木,甚至连空气,仿佛都被扭曲得光怪陆离。
热风拂过坚硬的黄土地,带起满天沙尘。荒原上一座庞大的车城,一支旗帜猎猎的大军,静穆对峙。而无定河畔那破旧且早已空无一人的神堆驿,就像一个孤零零的旁观者,冷冷乜斜着、见证着……
夏军的骑兵还好,实在热狠了,让马轻快跑起来,自然迎面有风,纵然是热风,也是好的。但夏军步卒可就悲摧了,神勇军与祥祐军的步卒披挂着半身或全身皮甲,头顶皮盔——夏国是从不缺牛马,所以也不缺皮革,但凡是正兵,基本上都有一身不错的牛皮盔甲。这身盔甲,在战斗中,令夏军士兵防御力大大提高,是士兵生命的保障。
而现在,这生命的保障,却变成了催命符!
在强烈的阳光灸烤下,牛皮盔甲发出阵阵难闻的怪味,皮具变软发糊,贴在只隔一层葛衣的皮肤上,滚烫灼热得象套上了一具烙铁枷锁。脑袋发闷,头发更似被烤糊了。浑身的汗水,湿透重衫之后,慢慢流淌,在裆部汇聚、浸渍,腌得两股间薄嫩的皮肤又痒又痛,难受到极点。
**上的折磨不算,还有精神上的催残——光污染!
铁壁车城长达五百丈的精铁挡板,反射着阳光,发出强烈的刺目光芒。正午曝晒的情形下,不留神瞥上一眼,眼睛都会发花,同时恶心泛晕。
不到半个时辰,夏军的许多步卒已是脸色赤红,嘴唇干裂,手脚乱挠,摇摇欲坠。很快,出现了第一个中暑倒下的士兵,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当倒下士兵达到三十人时,夏军阵脚已经开始动摇。随即出现的督战队,如狼似虎,棒击鞭笞,好一番折腾,硬生生将阵形稳住。
中军帅旗下,野利荣一脸忧色:“大帅,这样下去,怕顶不了半个时辰……届时就算阵形不乱。士兵也没体力战斗了。”
李良辅咬牙道:“本帅知道,再等一等,敌军比我们更难过,看谁顶得到最后一刻……派人再去看看,辎重队什么时候到?本帅的士兵在进攻前,要饱食一顿,还要有攻城器具。另外,派两百骑到无定河取水,给将士消消喝……”
天诛军比夏军更难过吗?狄烈会说,李良辅。你可真会脑补!
这么闷热的天气干仗。天诛军也是一样热,但比起夏军,可就好太多了。
主力战兵中的步兵,共计三个营。一千三百余人(火炮营只有三百)。全塞进二百辆战车里。每辆车挤六、七人。闷是有点闷,好在战车四面透风,而且没有直接暴露在阳光下。士兵们蹲坐在战车里聊天打屁。这景象若是被夏军士卒看到,只怕要视之为天堂了。
工兵与辎重兵,还有车夫马夫什么的,则全躲藏在战车或运输车的阴影下,有的甚至钻到车轮底下,反正只要不被太阳直接曝晒,这人还是有精神头的。
铁壁车城里最舒适的大概只有两处:一是子城内两个用竹板架起的,四面透风的凉棚,这是临时野战救护所。为了保障伤员的救治,这里的条件是最好的,目下只有医护都的百名军医及卫生员在内休闲纳凉;还有一处地方,自然就是登高望远的指挥巢车了。
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