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清晨的薄雾如丝如带,在易水河面上轻柔地飘浮。水流一如往ri般湍急,尤其是两岸断桥坍塌处,急流旋绕着一根根残破的木桩,形成一圈圈漩涡,看上去更显得凶险难渡。
易水南岸的金兵,在昨夜子时以前,已经在木筏的运载下,全部过渡到北岸。他们只是尽可能的带走了自己的兵甲马匹,至于那数千辆大车装载的物资,除非再将浮桥搭起来,否则不要想有一辆大车能通过易水。
本来金军也是想将浮桥搭建起来,毕竟丢弃在南岸的物资实在不少,足足占了此次从宋国掠夺的物资总量的二成。这些东西丢在对岸,毫无疑问会便宜了那个可恶的大敌。尤其是盖天大王赛里,一个劲地咆哮要带兵打回南岸,将那个不知是使用巫术还是邪法的yin险家伙扒皮抽筋,剜出心来祭奠宗望(这时的宗望还没死,但已气若游丝,距死不远)。说到激动处,缠得厚厚白布的那只残耳,不时有鲜血渗透。
可当金军在易水上游找到一处适宜搭桥处,刚开工不到两个时辰,浮桥才造了一小半。轰地一声巨响,浮桥又被炸飞了。修桥的工匠与巡逻的金兵也受到波及,多有死伤。
白白忙活了大半夜,前功尽弃。没有桥,光凭木筏,又怎么可能将如此之多的物资弄回来?
至此,完颜希尹、兀术、设也马、斜保等人,知事不可为。无奈地放弃报复的想法,同时也不得不舍弃易水南岸的大量物资。当务之急,就是将生死不明的宗望以及几乎堆到了易州城门口的大量物资,尽快运送回会宁府。几十万人马。每天的消耗量是何等的惊人,他们实在耽搁不起。
五月十五,已时正,大军终于开拔。从易州北门出发,以完全不像是攻灭一国的胜利者姿态,偃旗息鼓,弓矢低垂,一路沉默地向中都大兴府(燕京)而去。
临行前。兀术独自登高,站在易州南门城楼上,向易水方向看了许久。一直到完颜希尹出现,拍拍这个年轻骁将的厚实肩膀:“这个仇恨。我们已经记下了,相信很快就能讨还回来。”
兀术沉默了一会,神情坚定道:“我要留下一支军队在这里,监视对岸。一旦有机会,就越过易水。搜杀此獠!”
完颜希尹很痛快地点头:“可以,就将完颜阿古留下。他若是返回上京,必难逃惩处,不如就留在此地。寻机觅敌,若能有所斩获。也可将功赎罪。至于兵力嘛……二皇子那一千亲卫闹得很凶,非要留下手刃仇敌。为主帅复仇不可。就留下五百人马,加上一千阿里喜。你看如何?”
兀术狠狠一点头:“可!”
最后深深地瞥了大河对岸那片令二兄饮恨的黑土地一眼,一抖大麾,掉头而去。
当兀术凝视着易水方向的时候,狄烈也正站立在易水河边,静静地看着那滚滚流逝的河水。在他的身后,陈规、张立、贾虎等一干人,正满头大汗地指挥昨夜逃得xing命的宋民,将那载满物资的牛马大车,又顺着来时的路拉回去。
陈规不愧是当过县令的人,在昨夜那种情形下,居然一路走一路召集逃人。由于他们这支小队有兵器马匹,又有十数名孔武有力的壮汉,隐然是一支武装力量。在昨夜那种惶恐不安,不知何时会大难临头的无形压力下,很自然地成为宋民们依附的团体。
于是,队伍越聚越多,火把越照越亮。数万散布在四周的存活宋民,犹如看到火光的飞蛾,一个个,一群群地聚拢过来。到得天亮时,已聚众近万。而且随着天se放亮,许多昨夜躲藏在山林草丛洞穴里的宋民,也逐渐发现危险已去,纷纷走出藏身之地,呼朋唤友,不断加入进来。
陈规在与狄烈商议过之后,召集了一批被俘后又得以逃生的官吏、士子,将这些宋民组织起来,将金军无法带走的物资,尽数运走。
张荣等十余名梁山兄弟与杨再兴、何元庆、阿术三人,用战马驮着炸药包及两大筐霹雳弹,穿上金兵服饰,前往长城口。计划是能诈开城门最好,实在不行就改“诈”为“炸”,总之非得打开一条通道不可。
不过,据阿术说,长城口那地方,曾经被两度攻宋的金军屡屡攻陷过。金军只破坏,不修葺,那城墙已经残破不堪了。有那么多炸药,估计连诈带炸,拿下当无问题。
杨再兴与何元庆也是从长城口出关的,他们也证实,城关的确残破,而且驻兵不多,大约只有三百多人,相当于一个谋克的兵力。且多为契丹兵,亦有部分汉签军,并非金军主力。
两方面的情报一综合,张荣就更有信心拿下此关了。不过为了更有把握,张荣还派出两名兄弟,先行从缺口处翻过长城,联络已经完成了诱敌任务的孟威,让他窥机配合,来个里应外合。这样,就更能手拿把攥了。
而狄烈给自己的任务,就是监控与压制易水北岸的易州城里,有可能出击的金军。如果此地是一马平川,狄烈当然没有可能单枪匹马挡住成百上千的如风骑兵。但隔着一条易水,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有信心、有把握将所有出现在视线里,意yu强渡突袭的金兵,悉数拦截。
但出乎意料的是,当物资已转运得所剩无几的时候,易州城里依旧没有半点动静。狄烈在易水上、下游五十里内,派了专人盯梢对岸,也没有发现金军有渡河现象。
金军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居然忍气吞声,如此轻易此放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