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并未在历城停留太久。
辞别陆锋之后,周南加快步伐,一路北上,当夜便已渡过了黄河。
陆锋言犹在耳:“自古以来,无如此时之状况,外患凶猛,而内里却还内斗严重。大宋一片繁荣之下,已是强弩之末。我初时与你说,你总说不是大事,可是,你十年不出京城,当真知道大宋子民如何了么?”
周南在河中船上,颠簸异常。为民脸色很差,强笑着说道:“人言江河江河,初看之时河比之江的波澜壮阔万万不及,只是谁能想到,江之平稳,河之凶险至此。”
周南笑道:“你水性极佳,却还晕船,当真是奇也怪哉。”
为民苦笑着不说话,沉心静气,暗运内息,抗衡颠簸之感。
周南打开窗子,一股风夹杂着不知是水还是雨的水滴拍在周南脸上。周南听到了船夫的咒骂声:“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河神这混蛋……”
说到此处,船夫骤然看到了周南,抹了抹脸,笑道:“公子怎么开窗了?这天气有些不同寻常,公子还是安坐舱中即可,莫打湿了衣服。”
周南心中一动,笑着问道:“船家撑船辛苦,往常可曾遇到过如此天气?”
船家笑了笑,说道:“老天爷嘛,总是有些不同想法的,年年遇到那么几次大雨大风,也不打紧的。”
周南笑了笑,道了声“辛苦了”,而后想了想,关上了窗子,让为民上岸后给船家些辛苦钱。为民收功,已然好受了很多,笑着答应了。
船舱昏暗,周南低着头,想着刚刚的船家,良久,偏头向为民问道:“为民,你说咱们看到的,真如咱们看到的一般么?”
为民一愣,问道:“左相大人有所指么?为民不明白……”
周南叹道:“譬如刚刚的船家,本来在咒骂天气,看到了我,瞬间转换了笑脸,说什么‘不打紧的’这些话。关上窗子,我们只知道外面在下雨,船舱中却是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可是打开了窗,船家因为种种原因,并不会对我们说实话,只会笑脸相迎。”
为民皱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太懂左相大人有何感悟。世间之人皆有他的位置,农夫便是要耕田,船家便是要撑船,渔夫便是要打渔,既然做了这事情,自然要风雨无阻。便如左相大人,若是刮风下雨,亦要准时上朝一样。”
周南微微颔首,而后又微微摇头,叹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唉,眼见尚且为虚,何况耳听乎?”
为民说道:“我还是觉得眼见为实。不然,何者为实,何者为虚?”
周南靠在船舱上,叹道:“亲身去看一眼,总比藏在深宫大宅之中,来得实一些。”
为民笑道:“左相大人这不是出来了么?”
周南与为民相视一笑。
下得船时,为民拉着船家多给了二两银子。船家千恩万谢,弯着腰搓着手,不停说道:“多谢大爷!多谢公子!”
周南摆摆手,与为民同行。船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公子一路过去小心。河这边不似那边,乱得很,荒奴人和朝廷人都没什么好人,尤其是咱们大宋自己的大头兵,专门劫持公子这样富贵人家的,遇到一定要绕着走。”
为民怒道:“官兵如匪,难道河北便无王法了吗?”
船家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大爷,在河北,没有大宋王法。乱哄哄的哪来的王法?大爷在河北千万不要如此,会吃亏的。”
为民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周南拦住,笑着答谢:“谢过船家了,我会注意的。”
周南让为民再多给些碎银子,为民不情愿扔了几钱,船家弯着腰千恩万谢去了。
周南望着船家背影,若有所思,为民撑着伞,拿了斗笠雨披,看了一眼天气,说道:“左相大人,咱们走吧。雨看样子要越下越大,咱们若赶不到广平府,怕是过夜过不舒服。”
周南点点头,穿戴上了斗笠雨披,等众人都穿戴整齐,翻身上马,向着广平府而去。
雨越下越大,天色阴沉,雷鸣阵阵,看样子并无要停的意思。官道渐渐也泥泞不堪,众人行得极是艰难。行不多时,周南看到前方有树倒在路上,为民不待周南吩咐,早已飞马而出,前去查探。
片刻,为民回马说道:“左相大人,前方道路塌陷,我试了一下,过不去了。”
周南沉吟片刻,看了看四周,发现西面隐隐约约有阴影,看似一个村落。周南指着那边,说道:“那里仿佛有一个村落,咱们从那里走,定然有路。”
众人称是,而后转而向西,离路下了田地。马匹在泥泞之中不堪前行,深一脚浅一脚,行得极慢。
众人看不是个头,向周南请示,下马前行过这一段,到了下一条路上再上马前行。
周南应了,众人下马,在田地中踩出两串脚印。为民赶在周南之侧,大声说道:“左相大人可还好?您身子湿透了。”
周南笑了笑,也大声回道:“不碍事。”
雨声渐大,众人沉默前行,不多时,有了一条乡间小路,虽然也是泥泞不堪,不过好歹行得了马。周南看去,只见小村落的轮廓已然出现在面前。
众人继续上马前行,向着村落而去。短短时间过后,众人进了村落。为民带着众侍卫,挨家挨户敲门,想要借地避雨。
周南在旁看着,只见为民带人敲过了半条街去,也无人肯开门。周南骑马过去,对众人说道:“无妨,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