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头笑了笑,虚弱的声音中却有着豪情万丈:“我要秉承圣人之言,教万民,化蛮野,让荒奴人心向善。”
周南双眼弯成了两个月牙,笑道:“好!好!好!”
呼噜头看周南连说了三个“好”,皱起眉头,有些警惕,说道:“虽然是你大宋的圣人之言,不过大宋若以为如此便高荒奴一等,荒奴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荒奴的剑不会放下。”
周南笑道:“若真有那一日,大宋荒奴会亲如兄弟,又怎会大动干戈?”
呼噜头凄凉一笑:“说这些又有何用?”
周南与呼噜头畅谈一日一夜,从大宋荒奴结怨说到圣人之言,越说越是相投。呼噜头的生机渐渐消逝,直到他想要闭上双眼的时候,却突然想起了队长的一句话来。
呼噜头挣扎着,看向周南。周南柔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呼噜头长叹一声:“我曾经的队长说过,大宋人对于荒奴人,从心里是看不起的。其实我也能感受到,不管是大宋的好人还是坏人,对待荒奴人都不是用人的方式去对待。”
“嗯?此话怎讲?”
“善人看我,仿佛看受伤的小猫小狗,抚我皮毛,以为宠物。恶人看我,仿佛豺狼虎豹,刀剑相加,以为猛兽。却独独无人认为我是人。”
周南一愣,默然不语。
呼噜头突然之间心思澄澈,往日悉数浮上心头:“大宋人自认为是天朝上邦,视我荒奴为蛮夷。虽然荒奴文化不彰,的确是蛮夷是了。昔日,你们大宋的前朝,视我荒奴的前身为兄弟,我荒奴的前身为你们前朝效死命。你为大宋左相,望深思,不把人当人,何来平等无怨?”
周南皱眉道:“你多虑了。大宋一直将荒奴当作……”
呼噜头打断周南的话,哈哈大笑:“我知道‘奴’这个字在你们宋话里面的意思之后,便全懂啦。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要死了。唉,队长……”
周南本来与呼噜头说得好好的,却不知为何呼噜头突然说起“平等”这种事情。良久,周南叹道:“大宋讲究以德服人,荒奴却讲究以力服人,大宋人心里自然看不起你们荒奴。不过,荒奴人心里对大宋又有多看得起么?等你再多了解大宋一番,自然便懂了。”
呼噜头闭着眼睛,默然不应。周南皱着眉头,为民叫了一声,呼噜头依然未应。为民伸手放在呼噜头的鼻子下面,才发觉呼噜头已没了呼吸。
“左相大人,他……”
周南笑了笑,长叹一声:“埋了吧。”
讲到此处,周南停了下来,看向云未。云未挑了挑眉毛:“一个荒奴人心向大宋,而后死去的故事?”
周南点了点头,突然咳嗽起来,用手捂住嘴,再拿下来时,已是鲜血淋漓。
周南看着手上的鲜血,神情一愣,握紧拳头,不动声色用另一只手拿出手绢,攥在这只手中,而后抬起眼,深深看了云未一眼。
云未正在周南对面,看到了这一幕,也是不由得一愣。云未一时未能明白过来周南那一眼的含义,出口想要说话:“左相大人这……”
“且不忙。”周南打断了云未的话。“袁先生也是知道我的谋划的。今日便这样吧,明日我同云将军一同北上,真正见识一下荒奴。”
云未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
周南向为民伸出手,为民一愣,扶住周南,周南趁势站起,又深深看了云未一眼。
云未蓦然醒悟过来,恐怕周南这并非什么宿疾,他疑心自己动了手脚,却又不便明言。
云未送走周南,看向身后的人,一个一个扫视过去,问道:“左相大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疾病,你们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人应答,梅越更是奇怪的看了云未一眼,笑道:“董先生在此,可算是左相大人有福了。”
董瑜一愣:“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疾病。我去给他诊治么?”
云未摇了摇头,打个哈哈,便让众人各自散了。帐中只余下梅越,云未叹了口气,问道:“左相口吐鲜血,似乎是中毒,军师怎么看?”
梅越一愣:“中毒?咱们的兄弟下的毒么?”
“唉,恐怕是的。”
梅越沉吟片刻,说道:“他既然能用毒刺杀将军,自然也要做好被用毒的准备。即便是咱们的兄弟做的,也是对将军的一片真心。”
云未点点头:“我自然知道。我只怕,左相的谋划当真是有超乎我等想象之意,我等却反而以为他结党营私,贪生怕死。”
梅越一声冷哼:“沈家向荒奴那里运去的兵器,难不成是纸糊的不成?若这是谋划的一部分,我都要怀疑左相是真真的蠢货了。”
云未笑了笑:“先这样吧。虽然感觉不太好,可是总不能为了既是蛀虫又是仇人的人,去动自家兄弟吧。”
梅越白了一眼云未:“你早已打定主意,还要和我说做甚?”
云未狡黠一笑:“军师这等模样,比正正经经叫我‘将军’之时有趣太多。”
说完,云未也飞速离去,自去寻宁卓和朱青山,还叫梅越一同过去。梅越看着云未的背影,长叹一声,暗道今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却说周南、为民和袁武一同回了营帐,周南缓缓坐下,为民在路上便感觉周南抖个不停,当下急切问道:“左相大人,这是怎么了?”
“身子一阵阵发冷,袁先生,劳烦一下……”
袁武眉头一皱,伸手搭住周南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