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呢?”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幽暗被红坟捕捉,她问。
肖琛储浅笑地摇摇头,诉诸的语气诸多自侃与无奈:“京城与我,就像是腐烂的尸骨和蛆虫,谁也离不开谁……”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自己和家乡的关系……我看你每次都挺闲的啊……”实话实说,每次见到肖琛储他都是一副闲淡悠远的模样,颇像一只与宫廷的繁缛格格不入的孤鸿野鹤。
“在你看不到我的时候,自有你不知道的忙碌。”男人颇有深意地说:“每个人都会依照自己的判断来看待旁人,又有多少人会在别人的面前展现出完整的自己来?我们看到的,往往只是一个人的一部分罢了……”
“一个人的……一部分……”红坟咀嚼男人的话语。
“在不同分量的人面前,每个人所扮演的角色也不尽相同。”
“扮演……?”这个人说话怎么云里雾里的……
男人倏忽抬起手用手背遮住红坟的视线,眼前一黑的人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别动。”说来也是奇怪,他的祈使句总是让人不自主去执行。
红坟僵直身子,继而又听男人说:“你猜我此刻是哭是笑?”
视线聚焦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背上,他的话没有起伏,如飘雪落梅一样稀松平常,红坟胡乱猜了句:“笑……吧?”
肖琛储轻啧一声,浅笑着放下手,他说:“猜对了。”
真是奇怪的人,做的事也奇怪,但他笑起来的模样却令人仿若置身在月朗星稀的宁静夜晚,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舒心。
“你还真是好猜,不像……他……”再一次攥紧手中的信纸。
男人随便排了排脚底下的积雪,与红坟比肩做了下来,他长叹一声,薄雾倾吐中他说:“只是在你面前罢了……”
“你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的?”红坟来了好奇心。
“一副没人想看到的样子。”肖琛储嘴角的苦涩稍纵即逝,他看向红坟:“就是那种特别欠揍,狂拽上天的臭屁模样。”
闻言,万怨之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敛开得肌肉扯到了“萝卜丝”又痛呼一声揉了揉面颊,“好有画面感……不过……为什么要那样呢?就用你现在的态度不就好了吗?”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搞的那么累?
男人深深看了一眼红坟,她的脸上似乎常年挂着困惑,他说:“现在这样的态度,只属于你一个人。”
什么情况?他这一脸深沉又认真的模样……红坟挠挠头:“啊?”
“不说这些了。”男人失笑地摇了摇头,从腰上摘下碎玉,在红坟的眼前晃了晃:“想拿回去吗?”
红坟刚想抢,前者又眼疾手快地收了回去,随后摆出一副‘快求我!’的表情来,果然是一副很欠揍的臭屁样子呢,某位怨祖不想计较,随口:“喂,你这样太幼稚了吧?”
“哈哈哈……”男人爽朗一笑,遂道:“我说过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看你平日的打扮非富即贵的,怎么这么小气?”红坟撇了撇嘴。
“嗯,我确实不怎么大度。”肖琛储如是点点头,一副知我者也的神情。
这人永远不按常理出牌,按照这个情况,一般男人都会被激将,再不济也要顶嘴顶回去,然而他却大言不惭地承认了,顿时让红坟没了话,白眼都懒得翻,红坟嘟囔:“那你拿出来干嘛?还在我面前晃?存心的吧你!”
“嗯,是。”男人承认且附和道:“纯粹就是馋你。”
“你这人……真是恶劣……”红坟发现脸皮厚当真可以为所欲为,起初她以为自己的脸皮是全天下最厚的人,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好好努力,我等着你来把碎玉赎回去。”
“你最好等着!”红坟理所当然应道。
如果说落雪有声,那便是无边的静谧,两个人就这样坐在红梅树下遥望无垠的雪夜。
“送你回珞瑜宫。”许是察觉到身旁之人隐隐约约的困意,男人开口说。
揉了揉惺忪的眼皮,红坟抗拒地摇头:“我还不想回去……”
肖琛储看向红坟手中的信纸,她泛白的指尖像是紧握唯一的救命稻草似的,半晌,他问:“他很重要吗?”
“很重要……”红坟垂下眼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重要了……”
“……”沉默弥漫开来,男人突然苦笑道:“真是白费了我这一晚上的辛苦。”
“肖兄……”红坟吸了吸被冰天雪地冻得鼻涕横流鼻子,“谢谢你。”
“打住。”肖琛储叫停,倏忽握住红坟的手,将伞交到了她的手上,而后起身拍了拍肩上的落雪,“我不喜欢听虚无缥缈的词,什么谢谢啊,对不起啊……”笑容渐冷,男子摇了摇头:“如若不是常用的礼仪词汇,我早就将其剔除雅言之中了,以后不准对我说这些。”
“……肖兄总是喜欢说些奇怪的话。”红坟虽然听不懂,但却觉得有趣,这个家伙啊,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是奇特,他一边告诉她做人要带面具,一边又不屑在她面前伪装,直率地令人忍不住想要与之深交下去。
“回去的时候看着点路,别摔着。”将纸灯留给了她,男子选择摸瞎回去。
“谢……”
“嗯?”
“好的!肖兄!”
肖琛储的身影越来越远,偶时看到他打滑踉跄的身影,红坟禁不住笑了起来,“肖……琛……储……你到底是谁……”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