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儿”之言,字字诛心,阿祈的金色光芒渐渐敛收,尤见他像个佝偻的老者,低着头一动也不不动。
前者藐视金光,指了指少年人又说:“也难怪你不愿承认他就是烛阴,你无法接受一代上古大神转世成了个……普通人。”“宸儿”抬起头,长叹着遥望黑压压的苍穹,“烛阴大神与天地共生,他是不会消失的,想要陨落只有一个办法,心甘情愿抽拔神力,以永生永世接受天罚最苛刻的劫难——生死渡为交换,进入轮回门,从此脱离神格和永恒的寿命做一名普通人。”
不知为何,女子口中所讲之事虽听来惊心动魄,少年人却觉得这么做无可厚非,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羽投影出的阴翳看起来分外寂寥;他想,烛龙之所以那么义无反顾,是因为漫长的岁月对他来说留下的只有孤独,所以才会在体验过一次欢闹之后变得格外向往,而欢闹的具象化,则是莽莽撞撞跌入洞中的那个小女孩儿,没有她,教他往后的岁月该如何熬下去……
看啊,不论是何时,她都是自己生命中唯一的波澜……
“他不该那么做。”阿祈突然出声,口吻满是对烛龙的哀怨,他怒视初五:“看看他都做了什么!?拔了尾骨,掏了右眼,这样的体征反应到转世身上则成了跛脚,异瞳……有必要吗?为了一个人类……”
“阿祈……”阿祈的心已经乱了,眼看着就要被策反,少年也不知为何,内心深处泛出一阵阵浓烈的愧疚感,他说:“对不起。”
“你有什么资格替那个人说对不起!”阿祈吼道。
“宸儿”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此状况她喜闻乐见。
“我没有替他说,因为我不是他。”少年人回忆起在葛枣村栈道上时见到的阿祈真容,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但阿祈却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睥睨众生,他对自己抱有天生的敌意,因为他一直在苦苦支撑着属于烛龙的骄傲,而自己这个所谓的凡身,却活得无比懦弱,他的敌意是且因恨铁不成钢,这一声对不起,是因为自己令他失望了;“没能像他一样傲然天地,我很抱歉。”
是听错了吗?金光之中传来微弱的啜泣声,只稍一瞬便又消失。
“呵,真是一码主物相认的好戏呀~”“宸儿”鼓起掌来。
“玄邑,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巫祭一族为何将你召回世间?”阿祈话锋转向一旁看戏的罪魁祸首。
“不告诉你,人家要初五哥哥的亲亲才说!”“宸儿”突兀地撒起娇来,猛地扑到少年人的身上,迅速又用力地啄了一口少年人的脸庞,随后朝金色光芒弹出一道乌色的怨梓,只见阿祈化作一小团金色芥粒被少年手中的吊坠吸了进去。
初五避之不及,将吊坠紧紧握于手心,“你做了什么!?”他不解女子怎么突然叫起“初五哥哥”来,方要质问她到底意欲何为,转睛便见“宸儿”身后不知何时杵着一盏摇摇欲坠的身影,她捂着血淋淋的左臂,呆呆地遥望他们方才发生的一幕。
“红——”少年人刚要开口,嘴巴便被施了咒,上下颚骨之间仿佛相隔千山万水,怎么都无法闭合说话,此番浑身上下,徒留一双眼睛还能眨巴。
“原来你们都没事……”红坟苍白的脸颊上找不见一丝血色,她怏怏望向少年人,虚弱的开口:“太好了,你终于把宸儿救出来了。”
“是呀!初五哥哥最好了!他刚刚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呢!”宸儿挽住少年的手臂,二人亲密无间,“我警告你,宸儿的身体在我手上,你若说错半句,我不在乎再另寻一个容器!”附耳威胁道。
定身咒被解开,初五恢复了行动自由,他的视线像是归巢地鸟儿一样飞到了红坟的身上,红坟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深深刺痛着他的脑神经,宛若伤口在同一时间也烙印在了自己的身上,原来自己最看不得她受到丝毫伤害……
“初五哥哥说再也不要和宸儿分开了!”宸儿将脑袋枕在少年的臂膀之上,羞涩又甜蜜的说:“初五哥哥你能再说一遍吗?宸儿还想听!”
红坟知道自己最该做的便是笑脸相迎,和从前一样羡慕起这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情谊来,然而她现在却是满脑子逃离这里的想法,她甚至开始计算起从这里逃回钟山需要几个时辰,她无助地看向少年人,仿佛祈求一样奢望他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至少让她还能维持住体面的情绪。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在半空,如同交融的水乳分割不开,然而少年却用这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朝红坟诉说着自己于另外一个人的浓情蜜意:“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红坟……’颤抖地声线一字一顿,就像是发誓一样郑重。
“墓诔姑娘,你会来吃我们的喜酒吧?”“宸儿”朝红坟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至极,却残忍至极。
少年人瞠目看向身旁的“宸儿”,他拼命想要抽回手,却被“宸儿”死死扣住,两个人十指相交,在红坟眼中又是多么的刺眼,红坟将自己狼狈的双手藏到身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好不容易在脸上砌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她声音沙哑,缓慢至极地开口:“恭喜……你们……如果有空,我会参加你们的……”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