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脚底下世世代代居住着靠采集打猎为生的原驻民,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原始城镇,除夕到来,家家户户都格外的忙活,小城的街道上也是格外的热闹,嬉闹的孩童手里拿着世代流传于钟山传说中性格鲜明的人物娃娃,有的捏的骨瘦如柴,有的则是泥巴太多,圆溜溜地像个球,也有些甚至看不清五官。
“歘歘!嗖!哒哒哒!我是烛龙——天地的主宰!尔等诸神还不快快行礼!”一个稍高一些的小男孩儿舞动手中长长的泥条,他张牙舞爪,学的有模有样,虽然泥条看起来很像黄鳝。
孩子们都臣服于他,手中的泥塑娃娃也一并虔诚行礼,然而其中的另一位男孩儿却忽地抬起头来,驭着手中人物指着前者:“烛龙,我是后天神祇无上尊者昊天是也——!你的天地法则已经落后,这个世界需要新的秩序!”
孩子们就被分为了两个团队,一部分站在高举烛龙泥塑的男孩儿身后,另一部分站在举着道人着装的昊天娃娃身后,于是这场关于天地命运的史前鏖战便在孩子们稚嫩的打闹中上演,一对年轻的情侣驻足在孩子们身后,待孩子们玩累了散场,他们相视一笑。
“来一来,看一看啊!买一张回去贴在家中!山鬼红娘娘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平平安安呐!”
大街上有人叫卖着山鬼娘娘的画像,画面形形色色,画风亦各有不同,有的赤脚而卧,神情慵懒妖异,有的目光炯炯似门神一般造型迥异,更有的凶神恶煞专门用来辟邪,这些山鬼虽形象各有特色,然唯一的共通处却都是红衣血眸黑指甲。见年轻的情侣路过,小贩赶忙搭话:“二人面生不像是本地人啊,要不要买一张咱们钟山的山鬼娘娘画像回去贴着,结婚生子,开枝散叶什么的,特别的灵验!”
“不买不买!”红坟当即拒绝,匆忙拉拽身旁不明所以的少年人。
“诶诶诶,别走啊,真的很灵的!我免费送你们一张也行啊!”小贩见少年人有些迟疑,赶忙塞了一张给他,也当是大过年行个善事。
红坟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快要小跑了起来,怀宸瞅了一眼手中的画像,后知后觉地抿笑。
“山鬼红娘娘。”少年人悠悠叫住红坟,口吻中藏着些狡黠。
前者煞红了脸,又羞又恼,连话都说不利索:“什……什么山鬼红…娘娘,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少年人挑了挑眉,随后仔细端详起画像之中那“清新脱俗”的红娘娘形象来。
“不许看!”红坟做梦都想毁了这些卖画者手中的画像,她急不可耐地出手抢夺,却被少年人灵巧地躲了过去,尤是少年人高上她许多,高举画作时她便没了办法。“给我!给我!”越是抢,他便越是躲,“我要撕了它!你给我!”
”奇怪,我怎么觉得她这么眼熟呢?“少年人双手交替躲避着红坟,边躲便玩味道:“这位红娘娘似乎很在行嫁娶赐子,不知自己的姻缘可有思虑过?”
闻他玩笑,前者腾时烧红了脸安静了下来,欲喜还羞地撇过头去。
说实在的这画作可真不怎么样,脑袋大大的,眼睛也大大的,身体四肢却异常的小,可能是为了突出面部特征而故意夸张,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很有喜感,少年人细心地将画像折叠好放进胸口。
就像是某种仪式一样虔诚又真挚。
“真是的!总把我画得这么丑!早晚把这群画匠的画作都给烧了!”红坟叉腰。
她鼓起胀红的腮帮子,不输各门各户屋檐底下悬挂着的红灯笼,憨娇的模样似极了一根细长的羽毛,轻柔的搔刮着少年人的心房,他不动声色地牵起红坟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遂柔声道:“我巴不得他们画的丑,这样便无人知晓你的样貌,而真实的你就便只能由我一人识得。”
“原来你这么小气?”红坟极力克制心中的欣喜,脸上倒是一副揶揄的模样。
后者如是地点点头:“是,若有牢笼能困得住你,我亦不是没有想过将你囚禁其中,终生圈养。”这个想法可笑至极,但却不止一次钻进过少年人的脑袋里,这仿佛是一种能支撑他走下去的臆念。
闻言,怨祖紧握少年,“坦白说,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城隍庙抢婚,是经过无数的心理斗争才决心这么做的,此前我总是下意识的用人类的习惯来束缚自己,想的条条框框都是你告诉我的大道理,你曾教导我要学会替别人思考,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可越是这样想,我脑袋里就越会蹦出要将你抢回来的念头,把你关在钟山的石屋里,把你的世界缩小到只有我……”红坟看向少年眼中的灿烂的星辉,她举起与少年十指相扣的手,铮铮誓言道:“我不要那些善恶道德,我也不要人世繁华,我只要你。”
一簇烟花迎着哨响在夜幕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紧随起来各家各户都燃放起了烟火炮竹,三十大年夜正式来临,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五光十色的斑斓中,没有人注意到街角的二人是如何迎来这场迟来的吻。
钟山之顶,星汉灿烂,浩瀚得令人产生置身渺茫的宇宙中的错觉,夜风袭来,二人的长发相交在半空,怨祖枕在少年人的肩头,今天她高兴,便在人类小镇里多饮了几坛酒,此刻有些醉醺醺的,怀宸的体温总是比她凉上许多,于是乎她便拼命往他身上钻,好让他暖和起来。
“红坟,待我将宸儿的肉身带回轶城,我们便去浪迹天涯,看遍人世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