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币黑黝黝的面孔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瞳孔仿佛透过纸张映了而来
“想我钱氏兄弟曾占山为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从下山到现在,兄长被歹人害死,只剩我钱币苟延残喘地独活,多谢南大人不计前嫌,收留我至今,望我死后,来生能重新做人,堂堂正正与兄长行侠仗义,闯荡江湖。”
杨小海是记录者,他留给自己的遗书空间很少,他总是会让着其他人,哪怕是生命的最后时间里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想感谢南大人的知遇之恩,要不然小海还只是罗宁城的一个小小刀笔吏,遗书的最后,小海望大人能拨开迷雾,一探这世间的真相。”
“噗——”
“大人!?”
“府尹大人!”
鲜血倾撒在信纸上,洇开出一朵朵血渍的红梅,众人疾步上前接住了颓然倒下的京兆府尹,只听孱弱之人气若游丝道“刘壮壮,钱币,杨小海,皆为……我京兆府中……人……”语毕,青年人沉沉晕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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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多潮湿,旦未出,山雨空濛,一盏墨青色的声影举伞暂看护城河流过整座轶城,还记得幼年时期母亲带自己赶集,人潮拥挤,母亲生怕他走失,紧握着他的手直到手心生汗,那时候他总是不愿意被母亲牵着,明明别人家的小孩可以自由自在地嬉闹;路过老字号酱料摊,上头还存留着日久熬酱的积渍,轶城昔日的热闹在脑海中来回荡漾,似还能见到孩子们你追我赶的模样,耳畔响起了家长们焦急的叫唤。
沿着这条青石路一直走到头,出了城门,小半日的脚程便能看到父亲和母亲的坟丘了,“咳咳……”不住的咳喘声惊扰了幽静的周遭,帕子上又是一滩不浓不淡的血渍,青年人眉头微蹙,病情在乱葬岗那日过后便加重了很多,邪气入体,心神伤痛,这副原本就文弱的躯体终归负载不住他过量的思虑。
脚步在醉梦坞前不自觉停驻,眼前仿佛烟雾散尽又回到了当初落魄的考生被拒之门外窘态百出,围观的百姓对他指指点点,然而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他身狼狈心却兀傲,恃才之下浑然天成一股潇洒,他不惧世人的俗言,一路追随自己的本心上京赶考,他知道这小小的轶城再也无法束缚他,也是在这里,他遇见了醉梦坞的鸨娘——灵鹊。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不不不,是知遇之恩,这份恩情在长达两年的不断回忆中酿成了酒,每品一次他便醉一次,醉了睡了,她便是梦中的朦胧的幻影,幽远又神圣,诗人总有办法将那虚实之间的意象变作灵感,灵鹊是他的灵感,是他的一面之缘,思之念之。
惊鸿灵裳辗千颜,
红尘鹊染素心燕,
若问南天情归处,
醉酣飞梦坞中眠。
画壁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却任然能瞧见当初提笔时的恣意笔锋,飞尘入腔又是一阵咳喘,青年人身后响起脚步姗姗。
“是你。”南祀如并未转身,问话声不曾起伏,他早就猜到来者是谁,并且早就有等待多时的意思。
翰元法师白衣盛雪,他挑一挑眉“久仰了,南大人。”
“我该称呼你什么呢?翰元盟主,许家家主,醉梦坞主人,还是……朔方楼掌司?”南祀如缓缓转身,木阶上的他眼帘微动,调整语调,又说“哦,还有一层身份我忘了说,应是……巫祭一族最纯正的遗脉。”
二人视线一高一低,暗流涌动。
半晌,无忱遽尔哂笑“没想到这个世上能有人仅凭寥寥证据推断出我所有的身份,说实话,此刻我很轻松。”
“轻松?”
“不然呢?”后者反问。
“也对,当有人自认为背负了更大历史任务时,他将不再具备恻隐之心,担责于他来说岂止是一戳就破的泡沫?”南祀如视线黯沉,“恭喜你,许缨,这场局你完成得很漂亮。”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显得突兀又刺耳。
“然而这个计划之中,还是出现了意外。”无忱神色阴鸷,却并不打算计较前者口吻中的讥讽。
“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了清除这个意外咯?”南祀如昂首,觑向白衣男子时眼中夹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怜悯,到底是多么孤独的人,能策划出这么一场骇人听闻的惊天大案。
后者抿笑摇首,“无需我动手,这个意外本就不久于人世。”
“是么。”青年人坦然地笑了起来,皓齿洁洁,一瞬的落寞转身即逝,他说“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你既然有能力令轶城变成活死人的城,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借用万怨之祖的手来杀了他们?别跟我说你单单只是想让那位少年心死。”
无忱嘴角的弧度渐渐沉了下去,他并不打算回答,而前者却倏忽明白了一切。
“喔,原来你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替她报仇。”南祀如轻咳两声,身体有些撑不住了,于是他坐在了阶梯上,“咳咳……万怨之祖于巫祭来说是世仇,而您这位正统的巫祭遗孤却不惜为了她灭掉了整个东夷一脉……”
“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推断出我乃巫祭一族的后裔?”无忱一动不动凝视南祀如有些不得体的姿态。
“很简单啊,因为你父亲的死。”青年人理所当然道。
闻言,无忱眼睫微搐。
“京兆府尹这个职位最大的好处便是能调动全国所有的案牍,更别说京城的悬案了,巫祭一脉流传至今,诸多分支都自持正统,想要颠覆吸纳彼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