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看着寝殿躺在床榻之上宛若睡着了一样的萸凝,满脸都是哀伤,脚步停驻在原地,却是迟迟没有上前去的勇气。
他甚至,没有进去看她一眼的勇气。
他不知道,原来萸凝在背地里,为他承受了那么多,他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萸凝用命换回来的。
心就像刀割一样疼。
他以为自己可以在外面面前假装好那份冷漠,他以为自己可以的。
可是当他听到桃夭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连假装都做不到了。
他只想要去问她一句,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他。
他也曾经想要跟她一起过下去的。
孩子,就算是没有了,还可以再有的,为什么,她一定要这么决绝。
桃夭用袖管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
“你肯定会觉得,师娘太傻了,孩子还可以有,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他。”
“因为师娘的身体早就被认定,此生不会有孩子,所以对于上苍的这份礼物,她格外的珍惜,可就是这份礼物,害她失了自己的性命。”
桃夭几乎没有了理智一样哭喊着。
长夜愣住了,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是那样的结果。
可就算是那样,他也不想萸凝去死。
他抬脚,往里面走去,可是刚进去一步,双脚便软了下来,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抱着自己,泪水,从眼角滑落。
压抑的哭声,伴随着外面的雨水响起。
看着他那懊悔痛苦的模样,桃夭只觉得快感十足,她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此时已经崩溃了的长夜,继续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哭,就是你,害得师娘死了,不,是你们父子。”
就连那个无辜的孩子,桃夭也一起算上了。
水神走上前去,眉宇拧着。
“好了,夭夭,你说够了吧。”
长夜已经很痛苦了,桃夭又何必还要刺激他。
他从未看见,好友会这样。
长夜,向来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可是因为萸凝,他改变了太多。
因为萸凝,他会时不时的偷笑,也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嘴角的笑意总是那么甜蜜,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个孩子,长夜一直跟他说着,关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未来,还去收集了许多孩子的用品,给将来的孩子,现在又因为萸凝,他哭得歇斯底里,不成样子。
这样,真的够了。
好友的丑,他一个人看就好了,其他人,没有必要看,也没有资格看。
水盈也有些害怕。
虽然从姐姐的话语中,觉得萸夫人很可怜,觉得长夜伯伯真的很过分,可是看长夜伯伯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她突然也觉得,长夜伯伯其实也是很可怜的。
长夜伯伯,好像并没有姐姐说的那样不在乎萸夫人,否则,他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呢?
医仙则是在一旁磕着瓜子磕得兴起。
他只是知道个大概,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难怪桃夭那个小丫头片子这阵子一直都在针对着长夜。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啊。
他想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在认可些什么。
可是,桃夭还没说完,怎么可能听水神说,去住口呢。
她摇着头,“不,水神爹爹,你让我说完,负责,我不会甘心,师娘也不会的。”
水神却是不听。
“够了,你回去。”
再说下去,长夜真的要崩溃了。
他说着,又抬眸看着寝殿外檐下的水盈还有在嗑瓜子看戏的医仙。
“你们,也给我回去。”
那两个倒是不敢像桃夭那么硬气。
水盈直接乖乖的“哦”了一声,抱着孩子下去。
医仙倒是“啧”了一声,似乎是无趣了一般,负手离开,不做停留。
走之前还将自己磕的瓜子壳给用法术变走了,这才离开。
水神拦在桃夭面前,面色阴沉如水,“你还不走。”
他知道桃夭是想要为萸凝鸣不平,可是,桃夭也太不考虑长夜的感受了。
何况,此事,也不全是长夜一个人的错,夭夭,不能如此指责长夜,那对长夜来说,并不公平。
桃夭抿着唇,看着长夜,却是不甘心。
她还没有将师娘所受的委屈都说出来呢,那个人就承受那么一点痛苦,怎么够。
可是,水神却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快走吧。”
桃夭抿着唇,静默无声的往外面走去。
“站住。”
长夜却突然说话了。
他坐了起来,外面的雨因为冷风吹过,溅了进来。
雨水,落了他一身。
他却好像毫无察觉一般,只是静静的看着桃夭的背影,“你继续说吧,我想知道全部的真相。”
那些萸凝在守护着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直到死,她都那么嘴硬不肯说出来。
水神却有些不同意。
以长夜现在的状态不应该继续听下去,夭夭的言辞尖锐,再加上真相,肯定会让长夜越发痛苦的。
他知道,夭夭所知道的真相,迟早要告诉他们的,可是,不是现在。
至少,等他们两个人的情绪都冷静了下来再谈这件事情也不迟。
“长夜,下次再说吧,我们先处理好萸夫人的尸体。”
可是,有时候,长夜却犟得像头牛一样。
“我要听。”
他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桃夭的背影。
“夭夭,你说吧,我不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