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不远处有人喊道,“玉儿。”那声音好粗犷。
随后,有人推开庭院的门。
是位长相一般、身体却很结实的庄稼汉,肩上扛着铁锹,扶着锹把的一定是一双长满老茧的手,他的双脚上沾满了烂泥,在门槛上刻意地踢了踢,烂泥就落了很多,“听说今天是新郡守上任的日子,城里面可热闹了,你没去看吗?”
庄稼汉还没有看到步容,他径直地朝着茅草屋走。
“在这里。”朱子怡喊了一声。她脸上燥红了一片。她不想步容看到这一切。
步容笑着看向庄稼汉。
久已寂静的家里来了陌生人,庄稼汉惊了一下,他看着坐在庭院中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问道,“家里来了人?”
“嗯。”朱子怡应道。
“他是?”
“我来介绍一下,庄强,我丈夫,”朱子怡指着庄稼汉对步容介绍道,又指着步容,对庄稼汉介绍道,“这位是步容,我哥哥。”
“你好,你好!”庄强赶忙走上前,朝着步容走去,他伸出左手,要与步容握手。
“我哥哥没有右手。”朱子怡对庄强说道。
庄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尴尬,他赶忙换了一只手,步容扶着石桌站了起来,与庄强握手。
这对步容来说是突如其来的,对庄强也是的。
“玉儿一直说自己没有其他亲人,只有一位哥哥,想着就有十年了,我也没有见到,今天竟然这么突然的见到了,我真的是太开心了!哈哈哈!”庄强摸着头大笑道。
步容这才意识到朱子怡为什么会脸红了,他在心中为朱子怡感到幸福,“这是好事啊,傻妹妹。”他对庄强说道,“其实玉儿早就让我来了,我一直有事耽搁了,今日正好路过这里,看看你们。咳咳。”
突然像是被呛到了一样,步容咳得不成样子,朱子怡赶忙跑过去为他拍拍背,她对庄强说道,“快去屋里倒一杯水。”
朱子怡对她的丈夫都用了假名,他不能拆穿。
庄强愣了一下,自己的妻子一向是温柔体贴的,刚才那句话的语气竟然那么重,就像是命令一样让他不可忤逆。
“成家了,直接跟哥说就行了,扭扭捏捏的,跟哥有什么好隐瞒的?”步容悄声对朱子怡说道。
“当年新王确实放了我,我一个人出了京城,大雪融化,遍地都是泥水,我跟着诸葛义太久了,亲人也都死了,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我感觉我会冻死在荒郊野外。就在那时候遇到了庄强,他收留了我。”朱子怡像是讲故事一样讲着自己的经历,“带我来了这里。”
“看着你还活着,过上了平凡人的生活,哥比什么都开心,死也安心了。”步容笑着捏了一下朱子怡的鼻子,突然有些心酸,“是哥对不起你,不然你不会受这么多苦的。”
“哥,子怡一直都在想你,我知道你没死。”朱子怡难掩情绪,眼泪落了下来。
“来来来,水来了,哥你快喝一口。”庄强捧了一碗热水来。
“谢谢。”步容端起热水一饮而尽,将碗还给庄强的时候,他真诚地说道,“谢谢,这十年来辛苦你了。”
庄强一愣,他是庄稼人,哪里听过这样的感谢。
“将来几十年,都要辛苦你了。妹妹跟你在一起,我就安心了。”步容又补充道。
步容说的好像是临别的遗言。
“那是当然啊!我一定会把玉儿照顾好好的!哥您放心!能跟这么漂亮、这么善良的女人做夫妻,是我庄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啊。”庄强大笑着说道。他真的很喜欢笑。
“好了,我走了。”忽然,心中一阵绞痛,步容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他必须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死去。
“真可怜啊,死了都没有给自己安葬。不过总算能够与你们相见了。”步容的心声。
“这么快就走了?不多住几天吗?我们连饭都还没有吃啊?”庄强诧异道。
步容拍了拍庄强的肩膀,“辛苦了!”说罢,他就朝着门外走去。
“哥哥!”朱子怡在他的身后呐喊道。
步容没有理会,继续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庭院外走去,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别人家里。
“你把孩子看着,我送哥一截。”朱子怡用着与刚才相同的语气对庄强说道。
庄强又愣了一下,望着朱子怡追着步容出了庭院去了。
“哥哥,我陪你。”朱子怡追上步容,说道。
朱子怡搀扶着步容,走了很远,走着走着,步容的神志渐渐不清晰。
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扑哧的一声,将冷脸笑成了花面,一首戚戚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了山麓,从山麓唱到了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雅的黄蹼,唱入了融融的春泥,宛如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春天渐渐近了,实际上它已经降临,冬日的严寒已经消除,雪已融化,刺骨的寒风也缓和了。褐色的泥地里长出了新绿,它一天比一天新鲜,使人觉得仿佛希望之神曾经在夜里打这儿经过。在早上留下了更明亮的足迹。花儿从叶蔟中探出头来,有雪莲花、藏红花、报春花和三色堇。
步容躺在这花丛中,双眼看着天空。
这儿真美。朱子怡给他找了一个好地方。
“这都是我种的,我年年都种,想着等哥来了,带哥感受这里的美丽。”朱子怡对步容悲伤地说道,“想不到我真的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