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垂着织锦窗帘,光影沉沉,沉沉光线里,一人靠背而坐,蓝色的衣襟流水般垂在膝头,执卷的手指雪白,一线日光打在他微侧的眉梢,闪亮若有金光。
太史阑停了停。
李扶舟放下书,对她展开微笑,“早。”
太史阑一怔之后便恢复如常,点点头,自坐了。
“你也去北严?”
“我是二五营派出的两位保护助教之一。”
“嗯。”
短短对话后,两人都陷入沉默,车子已经启行,辘辘的车轮声传入半封闭的空间,越发觉得安静。
车身微微椅,车厢不大,两个人坐几乎不留空隙,膝盖时不时便能碰着,不经意,不动声色,撞击的却不知道是彼此的坚硬,还是柔软。
太史阑忽然转身,将坐在她身边的景泰蓝抱到两人中间,位置有点不够,景泰蓝圆滚滚的屁股挤在两人身上,左半边坐着李扶舟,右半边坐着太史阑。
“我还是下去吧。”李扶舟轻轻道,“我原本不该坐在你马车上,只是,刚才以为乔女官要来送你们。”
太史阑瞟他一眼,他是害怕乔雨润再生枝节,所以提前在马车上防备着?
忽然就想起“润物细无声”这句诗,眼前的人,或也如春雨,绵柔,轻细,无声过处,万物回春。
本来有点不想理他的,终于还是开了口,“你也去北严城,乔雨润会不会跟过去?”
说完挺脖,直视,做面瘫状。
李扶舟注视着她,眼角弯弯,笑容更润泽柔和。
“国公会让她抽不开身的,我也留了点麻烦给她。”停了停,又轻声道,“乔秀和我,其实交情泛泛,扶舟只是个普通人,不敢高攀她。”
太史阑直着脖子,目不斜视,心想他解释这个做什么,难道刚才她表现出醋意了么了么……
“不敢奢望完美,但求真实美好。”李扶舟又道,“那才是我想要的,或者也已经遇见,只是那样的真实太美好,忽然也不敢奢望。”
他语声轻轻,若丝弦悄拨,声声慢,漫流芳。
时间似流水绵长,空气似花香甜蜜。
太史阑嘴唇抿更紧了,怀里的景泰蓝忽然开始推她,叽叽咕咕埋怨,“干嘛揉我,干嘛揉我……”
太史阑唰地缩手,坐得更加僵硬。
好在李扶舟不像容楚,从来不舍得让女人难堪,轻轻一句后就不再说话,只道:“困了?睡会吧。”
太史阑赶紧闭眼,本来只是想假睡,好逃避某些令人尴尬的氛围,但毕竟一夜没睡来回奔波,很快也就睡着了。
朦胧中似乎身上一暖。她心中隐约知道,却没有睁眼,只沉沉睡去。
她膝上景泰蓝睁大眼睛,看着轻轻给太史阑盖上软毯的李扶舟,忽然问:“喂,你干嘛……”
李扶舟竖指于唇,“嘘。”
景泰蓝闭上嘴,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做贼般用气音悄悄道:“你喜欢阑阑……”
李扶舟一怔,笑了笑。
“我也喜欢阑阑。”景泰蓝像找到了知音,兴奋地往他膝上挪了挪,“想和她睡觉,想摸她……呃……你也想吗?”
李扶舟向后一仰,险些撞到坚硬的车壁。
老天必须原谅表达不清的孩童……
“您还是别说的好。”李扶舟笑容有点尴尬,“我不想告状让她揍您。”
景泰蓝缩了缩脖子,看一眼太史阑,确定她没醒,胆子又大起来,“她是我的……”
“是。”李扶舟道。
“你别抢……”景泰蓝挥舞小拳头。
李扶舟凝视着他,忽然笑笑,也用气音悄悄道:“若我想抢呢……”
他语气满是玩笑,景泰蓝不确定地看着他,似乎想动拳头,随即觉得这个想法不够理智,他家阑阑说过,不如自己的挥拳就打,比自己强的要以智服人,嗯,这只很大,要以智服人。
小子啃着自己拳头,眼珠乱转一阵,半晌犹豫地道:“……我和你换。”
“您拿什么来换呢……”李扶舟笑容温柔。
景泰蓝忽然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他,不动了。
李扶舟却也向后让了让,笑容更加温和,拿过另一床毯子,给景泰蓝裹紧。
刚才的对话,真若一惩孩童的玩笑,或者,如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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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昌远郊到北严城要有三天路程,本来该在经过的小镇下榻的,谁知道车行半路,沈梅花忽然坏了肚子,频频往路边跑,车队为了等她,耽搁了一个多时辰,结果天将黑时,还没赶到预订打尖的青山镇,落在了四面不靠的荒山野岭。
“看样子咱们要露宿一夜了。”花寻欢过来找太史阑,自从车队开始出发,所有人自觉地将太史阑看成首领,遇事都先找她商量。
寒门子弟们日常有很多苦力般的课程,露宿不算什么,自动散开去找适合休息的地方,那十名品流子弟阴沉着脸,袖着手,远远站着。
“那边有个树林,背靠山体,附近有泉,适合扎营。”很快就有学生前来回报。
李扶舟花寻欢和太史阑都点点头,众人进入林中,此处气候干燥,地面松软,经年落叶一层层覆盖地面,踩上去吱吱微响,倒是现成的柴禾。
寒门子弟们很自觉地散开去寻找食物清水,挖灶生火煮干粮,忙得不亦乐乎,史小翠愤愤瞥一眼那些舒舒服服坐下来的品流子弟,嘀咕道:“每次都这样,凭什么咱们要伺候大爷。”
“这次未必咯。”萧大强看一眼太史阑,她正带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