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义军一间营帐中。
昏迷中的祝圣哲额头上冷汗不断冒出。他紧紧闭着眼,在睡梦中,他看到严虎的头颅再一次飞起,但那个头颅却张开嘴暴喝道“严某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你安敢杀我!”
“安敢杀我!”
祝圣哲退了一步,绝然道“你不过是个反贼……”
下一刻,无数披麻带孝的人向他围过来,脸上皆带着杀意。
石叔云、苗庆、万渊……一个个目光狠厉地盯着自己。
祝圣哲又退了两步,嘶声道“反贼,你们都是是反贼……来人,护我!”
他说着,突然在人群里看到断了一只手的戴明正。
“明正,救我。”
戴明正慨然应诺“愿为大人效死。”
说完,他脸上却露出嘲讽的表情,阴恻恻地笑起来“祝大人,但你为了自己活命,把我像弃子一样丢掉了,还记得吗?”
“不是的……”
突然,祝圣哲的喉咙被人扼住。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他努力睁开眼,想去看面前的人是谁。
但眼睛始终睁不开。
死亡的气自己越来越近……
突然,祝圣哲睁开眼,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大人,您醒了。”
祝圣哲转头看去,见自己还在保义军的营帐中,帐中还立着两个黑衣劲装的亲卫正守着自己。
“我晕了多久了?”
“两天。”
祝圣哲点点头。
他忽然又是一愣。
“林启……”
在梦里,掐着自己的那个人是林启。
醒来前那个瞬间惊鸿一瞥的一眼,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祝圣哲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怎么会梦到这样荒谬的事情。
林启?不过是在文水县有过两面之缘的年轻人罢了。
“情况怎么样了?带我去见任将军。”
对任常恭而言,祝圣哲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不仅这次剿杀严虎的过程中,祝圣哲出力极大。更重要的是,他是枢秘院傅斯年的弟子。
任常恭出身寒门,靠着军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其中艰难困顿不为人知。但再想往上走一步,就难如登天。
梁朝武将地位低,又因为他在朝中没有倚靠,才会被派到洺州解围。
谁都知道,凭十万厢军与耶律烈雄相抗,不过是找死。
因此,他迫切地希望投入朝中一方势力,傅斯年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枢秘院掌天下军机,若得傅院使青眼,前途不可限量。
同时,他收留程武也是出于这种迫切的心情。
祁乡伯虽只是一个伯爵,却是太子的人……
所以哪怕程武这个二世祖如此惹人心烦,任常恭还是将他容忍了下来。
此时还与他对坐而谈。
摆在两人中间的是一个修复好的沙盘。
程武在沙盘上一指,侃侃道“将军可以将这伙贼人向西赶,这样,我们追过通天峡,离辽人就更远了……”
任常恭点点头,沉吟道“但往西是太行山,他们熟悉地形,却不好剿灭。”
程武诧道“为何要剿灭?将军诛杀严虎虽是大功,但毕竟洺州还是失守了。若是朝庭硬要追究,将军如何自处?唯有养寇,才能避免飞鸟尽良弓藏的局面。”
任常恭再次点点头。
程武却道“不过,追着这些土匪跑,却也只是中策。要想博一个富贵前程,最好还是东去,灭耶律烈雄,则一朝天下知名。”
任常恭面有愠色,怒道“耶律烈雄有那么好打的话,本将为何……”
纵使眼前的程武是无耻之人,任常恭还是停住话头,不好意思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程武却是嘿嘿一笑,道“耶律烈雄看似摧枯拉朽,其实孤军深入,已为疲师。他此番入寇,不过是为了敲打我大梁,让我朝在辽与女真之战中安份一些。只不过是因为一路太过顺遂,他才临时起意一路直逼京畿。但没有长远的计划准备,辽军已陷进退两难的困境。”
任常恭怒色退去,却沉吟道“但辽人骁勇,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程武笑了笑“洺州不可守,相州却不同。辽人围相州已有半月,相比真定府的两日破城,颓势已显。而相州颜恪,似乎也颇有能耐。将军可以远远驻兵观望,若有机会,或可分一杯大功。总之,富贵险中求嘛,一切只在将军一念之间。”
任常恭沉吟不语。
程武道“当然,要稳妥,我们还是打这些叛贼比较好。只是……纵使到时候朝庭不追究,这一战对将军的声名恐也有影响。”
任常恭脸上阴晴不定。
有些事,程武没有说,但他自己心中也思量起来。
如今严虎的残军与土匪合二为一,十分难啃。匪首既除,将这些虾米蟹将啃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功劳。
这王相岩,已成鸡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真要去打耶律烈雄,他又不免心虚。
相州颜恪,能信得过吗?
帐中,程武手指拈着沙盘上的小旗把玩着,难得沉静下来,神态恬淡,望之恍然有名士风采。
“二世祖就是不知愁啊……”任常恭颇有些不爽地想着。
“禀将军,祝先生求见。”
“祝大人醒了?”任常恭眉毛一挑,颇有喜色。
攻严虎就是祝圣哲传书给自己出的主意。如今正是要再跟他问计的时候。
任常恭急道“快快有请。”
程武眉毛一挑,四下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