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摆手笑道:“无论大梁也好,西夏也好,哪怕契丹也好,总有一天大家都是华夏之邦的兄弟姐妹们嘛。也许几百年后,一千年后……”
颜怀一听此言,如星火点干柴,一下就把他烧得跳脚,他是极不苟同这句话的,于是眉头一拧,快步上前,撸着袖子便要与林启,大辩一场。
林启从小受的教育与颜怀不同,也不愿与他争辩这些。毕竟他心中也理解,这个时代的人观念不同,他也尊重颜怀的想法,暗悔不该与这愣头青说这些,这些话对眼前这个大梁少年来说,确实是太超前了。
于是林启只好笑道:“我刚才口不择言,子哉勿怪。”
颜怀却不满他云淡风清的样子,正色道:“我能理解无咎说的,就好比战国终究一统为秦,天下皆为秦人。但若人人都抱此想法,谁又有家国情怀?若他日,西夏或辽国举兵来犯,又有谁来保家卫国?”
见林启不答,颜怀愈加激动起来,慨然道:“或许我说保家卫国这四个字,有些太大了。我只说,若异族屠刀举起,要砍向我大梁男儿的父母妻儿之时,难道还要抱着兄弟姐妹之念?”
“也许几百年后,一千年后,终有无咎所言那天,我颜子哉若生于那时,也愿与他们作兄弟姐妹,但如今不行,如今我若抱此念想,如何对得起我大梁一代又一代抗争而死的忠魂英烈?如何对得起我大梁一年又一年死与铁蹄之下的冤魂同胞?”
“男儿若不思为家国,何须生此好脊梁?”
林启心中微叹。
对于颜怀来说,那些千百年之后的事过于遥远了。一个时代的人,做一个时代的事,抱一个时代的思想,自己确实是无话可说。
他抬眼见颜怀还是一由不依不饶的表情,只好诚挚道歉道:“我确实是口不择言了。”
颜怀道:“我只是觉得,无咎你对我们梁朝,报国之心有些太淡了……”
林启心中翻了一个白眼,我才来几天。
“梁人也好,西夏人也罢,大家都是人嘛,未必就是敌人。”
颜怀掷地有声道:“我当然不是说他们全是敌人,但西夏、辽国有虎狼之心者,图我大好山河,则虽远必诛。”
林启好笑道:“我不过只是一个跑堂,你也还未入仕,言之尚早。”
“处江湖之远亦忧其民。”文武全才韦小宝
紫苏手里的团扇也慢慢停下来。
方芷柔放下手中的毛笔。
胡芦也不再支着头。
颜怀就更不必说了,他一向是最爱听故事的。
林启说着故事,抬头间,与徐瑶对望了一眼,见她明眸如水,也不知在想什么。
日光的影子渐渐拉长,堂里诸人,包括林启自己,都沉浸在故事里。
他成长之后,在金钱与执念与世俗中挣扎了许多年,其实对这些故事和情怀也已经淡忘,但此时,置身这个古朴简陋的店中,与这些人讲着讲着,儿时读武侠时那种任侠激荡,畅意憧憬的感受便慢慢清晰起来。
很多年前,也曾想过少年一袭青衫追琢一生所爱,也曾想过以武犯禁打碎陈规、千里江山任去留,也曾想过一身绝技压世上群豪……
于是林启随口说着那些记忆中的名词,什么西夏一品堂、亢龙有悔、凌波微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类的,也慢慢打起了精神。
本来只是想简单讲两句,此时见众人的样子,他便尽量将脑海中整个故事的轮廓,都给这些人详细说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卫昭、彭畅、妞妞也跑进来,挤在胡芦的身边,探着头,凝神听着。
待到徐峰回来,又待到于三、于二诸人下班,于是马仓、常志、皮秋、张板等保安队众人也跑过来听,或站或立,如听说书一般,个个盯着林启讲。
这天,朔风客栈里,众人时而屏息凝神,时而拍案惊叹……
待说到杏子林丐帮大会,乔峰遭众人发难,百口莫辩。
颜怀愤然拍桌骂道:“一帮无知小人,乔帮主武功盖世,英雄豪杰,竟受此奇耻大辱。他一生为大宋立下屡立奇功,怎么会是契丹人?”
徐峰也是双目圆睁,怒道:“世间匹夫,惯会落井下石,只恨英雄遭此大辱。”
他二人发表完评论,便盯着林启等他说下去。
却见林启抬了抬头,张开嘴,下一句话却是:
“天色不早了,快开饭吧,好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