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林又有些不明白了,“老四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府台大人没有儿子,难道他不止是收老四做徒弟,其实还要收他做儿子呢?那可使不得,府台大人既有亲生的女儿,自然一应财产都该是自己女儿的,不然也该是他的父母亲人本家族人的,咱们可不能白占人府台大人这个便宜才是,我们是穷,但不该我们的,我们可一文都不能要!”
说得季善“噗嗤”笑了出来,“爹想到哪里去了,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府台大人没有儿子,那将来他的人脉关系,不出意外,便该是相公这个做弟子的继承。至于府台大人的财产,别说本来就没有相公的份儿了,就算府台大人出于师徒情分,要分一些给相公,我们也不可能要一分一毫,反倒我们以后都该倾尽所能的孝敬府台大人,衣食住行样样都该无微不至才是。”
可光罗府台的人脉关系,那已经是一笔无形的巨大财富了,不然以沈恒的出身家世,就算将来有幸中了举人进士,说句不好听的,想要把路走顺走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他再慎独、再问心无愧,谁就能保证不会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一日了?
但若能做了罗府台的弟子,能背靠罗府台这棵大树就不一样了,——不怪钱师爷前儿态度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怕是当日罗府台便已决定要收沈恒做弟子了吧,他这次当真是好人有好报,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沈九林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这心里也太过不去了,倒像老四拜府台大人为师成了他有所图,我们沈家也有所图了似的,回头万一府台大人的亲族本家闹起来,大家也不好看。”
顿了顿,“不过光人脉关系也够难得了,我虽然是个乡下人,也知道很多时候其实人脉关系比银子更值钱,有了人脉关系,办什么事都更顺利,银子自然也就有了;反之,纵有金山银山,也是坐吃山空。那老四以后可得加倍孝顺府台大人,比孝顺我和你们娘还要孝顺才是。”
季善摆手笑道:“爹放心吧,相公和我心里都有数,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本来这也不是我们强求来的,而是有相公舍己相救在先,又有府台大人心正体下在后,大家都是种善因得善果,都有一颗正直的心,当然会师徒相得,皆大欢喜的。”
不然若遇上的是别的官员,沈恒一个小小的秀才,舍己相救尊长,那不是理所应当吗?就算不幸真回不来了,至多补偿些银钱也就是了,谁还能说他半个‘不’字的?
沈树忽然道:“四弟妹,四弟方才喝得迷迷瞪瞪的,怕是自己已经回了家都不知道,你说他、他不会是弄错了,其实没有收徒弟的事儿吧?那可是府台大人,那么大的官儿!我这心里忽然不踏实得很,就怕我们现在高兴得太早,结果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说得季善心里也不踏实起来,迟疑道:“应当……不至于吧?这种事相公怎么可能乱说,就算他喝多了,不是都说喝醉了的人其实心里都是清楚的吗?”
沈石小声道:“心里倒是清楚的,问题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是要一味的说些胡话,等自己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沈九林闻言,想到自己醉酒的经历,也是笑不出来了,“可不是么,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别真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季善干笑,“不会真像爹和大哥三哥说的这么、这么……别担心,那个叫川连的之前不是说‘以后大家就是自家人了’吗,无缘无故的,他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肯定有原因的。再说实在不行,就等明儿相公睡醒了问他便是,若是真的,当然最好;若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日子该怎么过,便仍怎么过,只要咱们勤劳踏实,肯定还是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沈九林听得直点头,“老四媳妇说的是,若没有这回事儿,难道咱们就不过日子了?咱们又不是吃不上饭穿不上衣,如今日子已经比前两年好过太多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比起老四这次能平安回来,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季善也忙点头:“正是爹这话,相公能平安回来,已经是我们家天大的喜事,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时辰不早了,三哥劳你掌一下灯,我去厨房给娘帮一下忙,早些把饭做好了,我们早些吃了,也好早些睡下,有什么话,都明儿再说吧。”
待沈树应了,便转身出门往厨房去了。
一时晚饭得了,一家人围坐着吃过晚饭,季善怕沈恒半夜醒来肚子饿,待刷完碗收拾完厨房后,又给他抓了两把小米在小锅里熬上煨着后,才回房梳洗一番,也睡下了。
翌日清晨,季善迷迷糊糊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身边的人,却摸了一个空……她猛地坐了起来,残存的睡意也是霎时荡然无存,急声叫起沈恒来,“你去哪里了……相公……沈恒,你人呢……”
还是瞧得一身中衣的沈恒很快推门进来了,才松了一口长气,嗔道:“你去哪里了,不是说以后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吗?吓我一大跳!”
沈恒自然知道她在吓什么,忙上前挨着她坐了,方笑道:“我看你睡得熟,又那个……人有三急,实在急得慌,就轻轻出了门,上茅厕去了,谁知道你这么快就醒了,看来我还是吵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