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姝兰立时含泪而喜,“二哥真这样想,真不怪我吗?我就知道,二哥打小儿便最疼我,又是我们家最通情理之人,怎么可能真的怪我?又怎么可能真不认我,如今终于听二哥亲口这么说了,我也能安心了。”
啊?
孟竞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什么了,他分明什么都没说……
他忙道:“少夫人再不直言今日来寻下官所为何事,下官就真要告辞了,下官的上峰和同僚们都还等着下官议事,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
孟姝兰心里暗恼,这二哥怎么油盐不进呢!
面上还不能表露出丝毫来,还得继续悲喜交集,“二哥既不怪我了,怎么还与我这般生分,一口一个‘下官’,一口一个‘少夫人’的呢?好好好,我先说正事,回头再与二哥细叙这些年的寒温便是。”
顿了顿,“二哥,那日我回府见过我家殿下,与殿下说了与二哥重逢的事后,殿下也很是高兴。说以往便觉得我可怜,连个亲人都没有;将来待我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后,也连个能帮衬的骨肉至亲都没有,将来少不得与其他兄弟拉开差距。他当父亲的当然不愿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自己的每个孩子都能一样的富贵喜乐,还想着要与我寻一寻亲人,不然就设法安排个得力的娘家呢。”
“不想我就与二哥重逢了,二哥还是个青年才俊,年轻轻已是两榜进士,还当了官。殿下高兴得不得了,当日便与我说,要尽快请了二哥过府,见上一面,往后也定要好生重用二哥,将来才好让我腹中的孩子有所依傍,我们全家也都能过上好日子呢。二哥,你看你什么时候得闲,便与我一起去拜见殿下吧,殿下说了,只要是二哥去拜见,他随时都会见的。”
孟竞见他都已经拒绝得那般清楚明白了,孟姝兰还是自说自话,方才的两分心软霎时荡然无存了。
沉声道:“少夫人请先听我说几句。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明白,少夫人心里其实也已经很清楚明白,又何必再揣着明白当糊涂呢?八皇子膝下能人辈出,定不差我一个芝麻小官;我胸无大志,只想以毕生所学,为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为朝廷尽忠,再就是让家人过上平安富足的日子而已,也实在不敢到八皇子跟前儿献丑。所以还请少夫人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你便来一百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说着见孟姝兰要说话,不待她开口,已又道:“话既已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便顺便劝少夫人几句吧。你腹中的孩子,才是你如今安身立命的根本,你是聪明人,纵我不说,心里定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将养身子,照顾保护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让他平安生下来,平安长大。反之,若因少夫人这般劳心劳力,车马劳顿,有个什么好歹;或是太过招摇,惹了有心人的眼,暗地里算计陷害……那少夫人就真是后悔也迟了。还请少夫人细想想我的话有没有道理吧!”
孟姝兰心里的恼怒已是控制不住,脸上多少带了几分出来。
片刻才道:“二哥说的这些我心里当然都明白,我能有今日,是真的很不容易,殿下如今对我的看重,也多半是为的我腹中的孩子,而非我本人。可正是因为我心里太明白这一点了,才会着急焦虑,才会急着想要求得二哥的原谅与帮衬啊!”
说着哭起来,“二哥不知道,我们府里的美人真的数都数不过来,我只能算当中最不起眼那一拨的。若非去年机缘巧合入了殿下的眼,还侥幸怀上了孩子,我怕是这辈子都完了,日日过得比府里得脸些的下人还不如,谁都能欺辱,谁都能踩上一脚,等再过几年年纪大了,要么被胡乱送人赏人,要么被胡乱嫁个下人小厮,真正生不如死。”
“便是如今我都是孺人,好歹也算有个名分了,依然人人都瞧不起我,只因我曾经是‘扬州瘦马’,我真的举步维艰,很需要二哥的帮助啊,求二哥就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你的外甥吧。不然我就算能侥幸平安生下他,将来只怕也、也难逃那些妒恨我们母子之人的魔爪啊,求求二哥了……”
孟姝兰说到最后,本来只有三分是真哭,七分是假哭的,也变成了十分都是真哭,泪水也是如雨般落下,再不能保持自己多年来“苦心练就”的收放自如。
她方才与孟竞说的话一点都没夸张,她这些年真是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与泪,不知道多少次生出寻短见的心,又多少次咬牙撑住了,才熬到了今日的。
当年他们孟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她也是自小娇养,自小好吃好穿,呼奴使婢长大的,哪里能想到,原来世间还有人能苦到那个地步?被羞辱践踏到那个地步?
尤其她辗转几次被卖时,年纪已经算大的了,什么都记得;她也不是那些日子过不下去,才只能被卖了的贫苦人家的女儿们,就更是受不了那种巨大的悔恨与落差了。
真的,那些日子她至今都不敢回头去想,也从来不允许自己回头去想,因为一想就要疯,一想就恨不得去死了算了!
万幸她姿色虽算不得十分,好歹识文断字,规矩礼仪也还过得去,与一众贫家女儿比起来,那就是妥妥的鹤立鸡群,才能最终保住了最后的清白,也才能最终成了一名“扬州瘦马”,虽然还是被践踏的低贱之人,好歹能吃穿不愁,不用随时受气,随时让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