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玉京峰最东一阵阵吹往上阳峰,也连带着将那些梨花一股脑吹了过去。江行阙坐在一片竹林间的石凳上正仰着头看着月亮出神,忽的就是几片梨花裹着月色落了下来。
自从被收了剑穗之后,她已经许久没见过江行歌了,原本以为对方平时只是对自己有些严厉,到底还是终日形影不离的,如今看来,许是只因自己是所谓的江氏少主罢了。
远处幽幽传来少年们的嬉闹声,江行阙顺着那稀松竹影向外看去,原来是正巧练习完,准备回小院的顾海与苏子。
“原来都这么多天了。”江行阙喃喃到。再过不到半月便是下一轮比赛,她也不再似先前那般丧气,只是垂眸握着腰间的玉佩摩挲了一番,叹道:“行歌大抵是不愿意再和我一起上场了吧。”
“怀若师姐说,从这里穿过去会有一处废弃的栈桥,曾经也是用于连通各地的,只是后来被划归昆仑就封印起来了,非江氏之人不可破。”两个少年说着便向竹林内走来,江行阙见避不开,倒也懒得挪步,就那么坐在石凳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握着玉佩,含着丝浅浅的笑意看着小径中逐渐靠近的身影。
顾海与苏子并未料到林中有人,于是猛地一见,还未看清便先低头行了礼。面前之人不开口他们亦不敢抬头,江行阙见了玩心大起,粗着嗓子清咳了两声,接着缓步走到二人面前站定,再也不做任何动作。
少年们只能瞧见眼前与其他弟子一模一样的月影白色衣摆,到底不敢看看来者是谁。直到苏子勉强瞟见那银白的穗子,在脑中思索一番,惊觉应当是江氏玉佩所坠,心中暗道不好,这回只怕是宵禁后外出被江行歌抓了个正着。
他歪着嘴对顾海一阵挤眉弄眼,看得对方云里雾里,好在最终还是看明白了江行歌三个字。
顾海懊恼地把脸挤成了一团,只等面前的人开口,没成想紧张了好一会儿,头顶却传来一阵少女的轻笑。于是他壮着胆子缓缓抬头,原来竟是江行阙。
“啊!师姐,你吓我们做什么,我们还以为是江师兄。”顾海说着拍了拍胸口,终于将一颗已经悬到了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
听见对方提起江行歌,江行阙的笑容稍僵了几秒,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如常。
她将两个已经高过她的少年使劲一推,把二人推得直转了个方向,顾海与苏子疑惑地回过头问到:“师姐,你干嘛呀?”
“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这么晚了,可别想去那种地方。我虽不是行歌,却也不能由着你们乱跑,快点回去休息吧。”她说着又将二人向小径之外推了推。
无奈,顾海与苏子只好依依不舍地往身后的竹林深处看了一眼,接着转身离开。
“诶!等等。”突然,江行阙又一次开口叫住了二人。少年们有些疑惑地转过头,还以为对方回心转意了,打算与他们一道过去瞧瞧。不想江行阙却只是提醒道:“顾海,镇邪定魂咒,若非用于封印或列阵,切不可再随意对他人使用,知道吗?”
见少年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江行阙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带着那道温柔的轻笑对二人挥了挥手:“记住就行,晚安啦。”
方才离开竹林,过了个拐角,转头便又撞上了一个人,顾海刚想抱怨,话还没出口,只才比了个嘴型,苏子便狠狠扯了扯他的衣袖,接着作揖道:“见过师兄。”
顾海抬眼一瞧,果然是白蔹,于是亦赶忙拜道:“顾海见过师兄。”
许是第一天来到昆仑时莫名留下的好感,顾海并不觉得白蔹会为难他们。而那个总是带着淡淡栀子香气的少年也确实如顾海所想,只是微微颔首,提醒了一句已是宵禁,便径直离开了。
临别前,顾海曾小心翼翼多瞟了白蔹两眼,对方眼下那两道深深的黑眼圈倒是令顾海十足的好奇,直到再不见对方的身影,这才放心大胆地对苏子说到:“你说这白师兄,最近好像总是见他顶着个黑眼圈大半夜才匆匆回院里,莫不是也和我们一样,犯了什么错被罚了?”
“不会吧,仪教课的先生们恨不得拿他和江师兄来给我们当活教材,他要是犯了什么错,还不立刻就成了大新闻了。”苏子虽是这么说着,可看着白蔹离去的方向,心中亦是打起了嘀咕,然而最终二人也仍旧未能猜破。
白蔹原想抄个近道,不想才刚入竹林没多久,便瞧见江行阙正仰头看着那一空繁星。他不想打扰,却也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离开,于是便看着少女十指轻动,也没看清是结的什么印,天空中洋洋洒洒便落下许多光点来,仿佛星辰尽落一般。
她伸手让其中一枚落于掌心,霎时那便又成了一只披着磷光的蝴蝶,扑棱了几下翅膀便向外飞去。
江行阙顺着那蝴蝶的方向看来,刚巧便对上了白蔹的视线。
少年有些尴尬地匆忙低下了头,转而却又红着脸打了声招呼:“行阙。”
白衣的少女披着一身月光,那些如流星般散落的光点亦仿佛被困在结界中一般,跟着她的脚步一点点向白蔹靠近。
直至江行阙站定在白蔹的面前,她才开口俏皮地唤了一声:“三哥哥。”
这是许久以前的称呼,久到甚至连江行颂都还在。每每遇上白蔹,还是个半人高小娃娃的江行阙便会脆生生唤一句三哥哥。
许是太久没有听见过这个称呼,白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思忖良久,方才找到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