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我们”。
昨夜前半夜他与她皆是睡了过去,后半夜虽醒,但已不算是完全的通宵达旦。
可听着她话里那殷殷等着他答案的语气,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当然。”
温含玉看着灶膛里仍明亮的火,笑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一起守岁呢。”
曾经她有无数个不眠夜,每一年的年夜她都是坐在窗边独自等着来年的天明。
一直一直,都是她独自一人。
有人一起过的三十夜,才叫守岁。
她的话让乔越震惊,也让他心中对她的不解更多了一分,却也因此而觉心有难过。
“若是温姑娘愿意的话,往后的每一年,在下都会陪你守岁。”
乔越的声音温和如春日的和风,他的话,更似那乍暖还寒时节里最暖的太阳。
温含玉睁大着眼震惊地看他。
这算是……许诺吗?
书上写的诺言一旦许下,就终身不变不改了的。
可她看过的书上许诺的都是彼此有情爱的男女,她和他之间没有这些,他为什么要对她许诺?
温含玉想不明白,并未应声,亦未作答。
乔越则又低下头,摩挲着手上只余了些许姜汤在里的碗盏。
“乔越,什么时候你愿意了,跟我说说你的事情?”灶膛里的火已渐渐熄灭,不再如正烈时暖和,温含玉不由朝乔越凑得更近。
她的认知里从没有男女授受不亲,是以她这会儿就像是整个人都胶在了乔越身侧似的。
只有了解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是黑鸦教她的。
她想知道乔越为何与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乔越默了默,随之点了点头,声音微沉:“好,只要温姑娘愿意听的话。”
他便愿意道与她听。
却见温含玉拧了拧眉心,好像在想着什么拧巴人的事情,盯着乔越:“乔越,你叫我名字吧,你这开口闭口温姑娘温姑娘的,难道你觉得认识我很丢人?”
“自然不是!”乔越知道温含玉的想法有别于常人,也知道她的想法心思总是跳得有些快,就如她这会儿说的话,他的神思好一会儿都未跟得上。
丢人?
他怎会觉得认识她丢人!?
名字……名字?
含……玉?
仅是心里想着,乔越的心跳便已加速。
“我还有一个名字,你叫我那个名字就成。”温含玉边说边拿过乔越的手,也不管他是惊还是愣,拿过他的手后便将他的掌心摊开向上,也不说,而是用手指在他掌心写给他自己认。
“阮……阮。”乔越极为凝神地辨着温含玉写在他掌心的二字,“阮阮?”
“嗯。”温含玉点点头。
她的记忆里,关于她父母的,就只有这两个字。
极幼之时她已然模糊的记忆里,母亲就是这么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下这两个字。
这是她的小名,母亲总是这么叫她。
母亲的模样母亲的声音她早已不记得,她记得的,就只有“阮阮”这个名字。
世上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她还有一个叫“阮阮”的名字,可她愿意告诉他。
她想要听他叫她这个名字,而不是“含玉”。
因为他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嗯,她没有想错,他的声音唤她这个名字,好听极了。
而乔越在将“阮阮”这个名字道出口时骤然红了耳根,虽觉这般称呼太过亲昵,可他却不想拒绝。
“那温姑娘……”乔越心下欢喜又紧张,忙改口道,“那阮阮也唤在下名字就好。”
“阿……”温含玉眨眨眼,阿执?还是,“越?阿越?”
乔越两耳红透,“好。”
“阿越。”温含玉又道了一遍。
乔越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温柔,“我在。”
天色渐亮,晨曦映在窗纸上。
纵是再冰寒的深冬,也还是会有阳光。
“说是饿了来吃东西的,我怎么把吃东西的事给忘了?”温含玉从柴火已熄的灶膛前站起身时,紧皱着眉一脸的拧巴。
“天寒,阮阮带来的食物已是冷透,阮阮放在何处?在下去拿来热一热后阮阮再吃。”乔越边说边撑起身要坐到轮椅上。
温含玉仍是在旁看着而已。
不是她不愿意搀他一把,而是她看得明白。
她看得明白他并不想要她的帮忙,她看得明白他自己能做的事情并不想要旁人的帮忙。
“不用你去拿,你先跟我去你的立苑,我有东西要给你。”待他坐上轮椅,温含玉这便推他离开,不由分说。
平王府门外,离开了两个月半的十六昂头看着平王府的匾额,面上是难掩的激动。
他急不可耐地往前走,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使得他狠狠跌了一跤。
“又是哪个小兔崽子干的事儿!?”看着地上那将自己绊倒在地的“东西”,十六骂道。
可在看到那个“东西”时,十六惊了一跳。
那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
“汗衫,中衣,外袍,袄子。”温含玉从那两只大小包袱里将由里至外由上至下的衣物一一塞到乔越怀里,一边道,“腰带,袜子,长靴,还有这裈袴,给你,这还有另一身不一样的,你下回穿,今天你先穿我给你搭的这身。”
乔越捧着温含玉不断塞进他怀里来的衣裳,懵愣着,“阮阮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