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翼?”李湛从涵因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思索了一回,说道:“他倒是很有名的大儒,本来这些日子应该去拜会一下凉州本地的这些士林之人,可惜一直么有抽出空来。”
“那夫君是否要见见他?”涵因问道。
李湛想了想:“见……倒是也行……不过……冀学……”
“冀学?”涵因故作不知。
“就是传承孔颖达《五经正义》的一支,其实孔颖达是奉世宗之命想要一统经学,孔颖达倒是学问精深,可惜还没有修完世宗就去世了,孔颖达是废太子的老师,废太子谋反,世宗没有追罪孔颖达,即位的高宗皇帝却计较,最终《五经正义》也没由官方刊行。”李湛说道。
“难不成夫君也对冀学有成见?”涵因问道。
李湛摇摇头:“我虽然承袭的是南学,但是对各学没什么偏见,再说就算学派不同,相互探讨一下学问也没什么。只是冀学里的某些人为了上位,太过功利了,你可知道本朝诚王礼仪之事?不过那时候你还小。当时在长公主力主下,皇帝称诚王皇考,并追尊诚王孝诚皇帝,诚王嫡妃为诚悼皇后,其亲母为诚恭皇后。当时南学、北学无一赞同,因为皇帝是承嗣大宗,就是他们鼓噪。”
涵因自然是太清楚不过这件事了,其实就是争论到底谁是皇帝爹的问题。这件事对于从现代穿过去的人来说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尤其是她对那位没见过一面就挂了的便宜爹没有任何感情。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情。到底皇帝的爹是谁,意味着名分和正统。
对于那些拥立皇帝的显宗朝旧臣来说,自然是想要皇帝承嗣显宗,但对于杨熙来说,承嗣的是她弟弟,她的公主之封就并非以帝女获封。而她和皇帝的名分就成了堂姐弟,因此她自然是要正名。而郑伦则要对付窦太后,太后自然是不愿意让皇帝尊封自己的亲爹,那她这个太后就成了皇伯母,摄政就名不正言不顺了,于是两方争的非常厉害,冀学被打压已久,其中一些人,趁着这个机会便攀附郑伦和长公主。
窦太后失势,郑伦大权在握。长公主也因为帮助郑伦斗败窦太后,得以尊封了便宜爹,这样就获得了正统的名分。以皇姊身份得封长公主。冀学因此树敌不少。
后来长公主和郑伦互斗,冀学得势的几个人也分裂成两派。因为冀学受长公主倚重,长公主死后,皇帝便不太待见他们,不过皇帝能够尊封自己老爹。还是靠的这些人,因此现在皇帝对他们的态度是不温不火,不冷不热,基本上都是在翰林院、御史台等一些清贵之职。
李湛虽然原来是郑伦一系,不过对于这些人还是有些偏见的,当初他被踢出长安当个养老闲官。这些人可没少出力。
涵因知道他的心病,笑道:“冀学也并非都是那一群人。我听说这个李时翼先生还有他徒弟廖文恺只是治学之人,有人想要引荐他们入仕。他们并不愿意呢。”
李湛笑道:“我也听说过,可既然他们不想做官,那来找我干什么?”
“听说他先生李时翼倾家荡产想要重修文庙招收子弟,谁知道一把大火烧个精光。现在这位廖先生接过这个烂摊子,开办义学。只是如今的状况很不如意呢。许是想要你这个刺史做靠山吧……”涵因悄悄看了李湛一眼,她可不打算暴露自己跟廖文恺的关系。
李湛看着涵因:“开个义学。找官府做靠山又是什么意思……”
“有传言说,那把火是咱们本家长房授意放的……”涵因压低了声音。
李湛很是吃惊:“本家族学一直秉承北学,这我知道,不过他们和冀学的矛盾真的深到如此地步?”
“谁知道呢,就算不是出自李询的授意,这么大的事想要压下来,非得他出面不可,不管是他回护谁也好,或者就是他想要打压冀学,都没什么区别。”涵因冷笑:“文庙那个地方,的确足够触动某些人的心了。”
文庙就是孔庙,也是官学所在,不过凉州这个地方的文庙有些特殊情况,因为几经焚毁,官学已经另找了地方。李时翼买下来这块地方,并没有叫文庙,而是叫祁连书院,但是大家俗称惯了,还是叫文庙。这里有一种象征意义。
其实本来这个地方是李家长房志在必得的,不过卢刺史为了以示卖地所得全部用于安置兵户,便提出想要购地之人投标,然后再规定的那天当着全体百姓的面公示,价高者得,这是学户部每年招各家商队投出口丝绸、茶叶等份额的法子。
这里头自然是有猫腻的,卢刺史早就把各家出的价钱漏给了李家长房,实际上也没什么人想跟李询争这块地皮,李询出的价也合适。没想到李时翼却有廖文恺这个顺风帮的头帮忙,在公示前一天,悄悄的看了李家长房的出价,然后偷换了原来的出价。
在公示当天,李时翼的出价超过了长房,此时再想改已经来不及了,卢刺史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地就归了李时翼。
李家长房中自然有人咽不下这口气,在祁连书院建成之时,放火烧了房子。
李湛垂下眼睛,手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过了一会,抬起头来,笑道:“这件事倒是可以好好做做文章呢。”
涵因看他有所计较,开玩笑说道:“夫君这幅表情……” 忍不住“扑哧”一声自己笑了。
李湛不明所以,摸摸自己的脸,问道:“什么表情,怎么了?有什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