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陈玉祥还无法忘记这句话,记得那少年称呼自己公主,记得他压低声音劝慰自己不要害怕,记得他的笑容,记得他的黑眼睛,记得柳沙子染红的手指,记得自己心头的天旋地转。
魏池见那一行人走远,微微吐了口气,心想自己最近是走了什么运?不是王爷就是公主的?转身上了马,黑马已经显露出了疲态,魏池不想再耽搁了,打马往近路回去。回到营地,将狗交还给了秦王手边的太监,太监拱了拱手:“魏大人猎了东西可别忘了交给骑射司的小子们。”魏池想想也是,怕麻烦是要被秦王找麻烦的。也就绕道去了主营,把自己猎的兽牙都交了上去。
极少露宿的贵族官员们一夜都很兴奋,在塞外受尽苦难的魏大人没跟着热闹,早早裹了被子歇了。
围猎统共三天,第二天老大人们几乎都回京了,魏池这样的年轻官员也只留到今日,毕竟是公务在身的人,即便是十五仍旧是休假,但是元宵节也有其他的应酬要去做,也就不能全耗在皇家的聚会上了。
秦王过了二十也要计划着回玉龙,也就没再出猎,由着其他贵族孩子们去抓抓他捕剩的兔子。魏池闲着没事就在围场边上看猎鹰,也没再下场。到了下午,前两天的猎榜贴了出来,皇上自然是第一,秦王第二,第三是个不认识的人,叫做陈景泰,魏池笑着对秦王说:“都被陈家占完了,竟不给臣子们点好处,真是小气。”秦王听了难得一笑。
魏池正和秦王说笑,突然一个猎鹰猛的一扎扑到了面前,魏池意料之外,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竟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场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的确,魏池的反应大了些,有些滑稽。鹰的主人也过来道歉,魏池笑道无妨。
“那是?”陈景泰站得有些远。
他的小厮儿名唤齐柱,齐柱望了望场边:“是魏池魏大人。”
“魏池?”
陈景泰的表弟项柠探过身子:“可不就是昨天和公主会过面的那个?”
陈景泰眉头一皱,哼了一声,他后来才知道公主并不认识什么史家的子弟,只是因为是史泽去给太傅调配车辆的时候,这个人也跟着,公主会错了意思罢了。想到竟是要见这么个人,这个年轻人难免泛酸。第二天夜里,竟得知这人居然又和公主会了面,于是越发的把这个叫魏池的人上心了。可惜魏池并不知道这么个人的存在,依旧傻乎乎的拍着衣襟上的雪。
“臣,叩见秦王。”陈景泰心中有点气,没有多想,直冲冲走过来和秦王问了安。项柠没能拉住陈景泰,只好跟着他走了过来。
陈宿认识他,略略点了点头。项柠知道这个表哥火气大,后悔自己多嘴,这会儿也不好十分的拉扯,只是暗自着急。
魏池挺好奇这人怎么和秦王打着招呼,眼神却看着自己,而且跟要吃了自己似的。
秦王也觉得有点不对,介绍了一□边的魏池就没再多搭话了。按理说,秦王是王爷,魏池是正五品的官员,他们不搭理,陈景泰真没道理赖着不走。有道是酒要醉人,却不知这醋也是要醉人的。陈景泰细打量了这个什么魏池一番,觉得他比那些史家公子长得还女气些,个子又矮,看不出哪里好。又想起之前人们议论这次他在封义的军功,心中已是疑虑了三分,想着想着,恶向胆边生,竟也不顾忌秦王的面子发起难来。
“魏大人排列第几?”
魏池觉得来者不善,但这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善类的脾气。虽然不知这无名火怎么燎上了自己,但还是笑嘻嘻的故意逗他:“第十。”
陈景泰自然知道魏池是第十,看魏池搭话心中十分高兴:“魏大人可是封义的魏大人?”
“不敢当。”魏池几乎猜到这人要说什么了。
果然,陈景泰十分傲慢的捏了捏胡须:“听说大人一人能敌千军,怎么才猎了个第十?”
果然,秦王发话了:“魏大人只去了了半天,一个人,只带了一条狗。”
项柠听出秦王不大高兴,心中十分着急,只希望这个魏大人别在撩拨自己表哥了。
可不料那个人真不是个省事的主儿。
“王爷,您家的人也太小气了,前三甲也就罢了,怎么前十也舍不得给臣等留点?”魏池故意笑嘻嘻的:“陈大人可是菏泽关得陈大人?王将军时常对我说起暮寿仁,暮大人,所以,对陈大人的英姿也是有所耳闻的,佩服佩服。”
这话就十分的酸了,其间的意思有两分,一是提醒陈景泰注意辈分,自己年轻是真,但是级别却是你上司那一辈的,您别看着没长胡子就以为是晚辈了。二是提醒陈景泰主意军功。自己论武是封义的功臣,论文是前一届的孝廉,除了爹,哪一份都是你这皇亲国戚比不上的。
陈景泰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果然心里就扛上了,但是这人老实,暂时还没想着要如何发难,急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秦王并不知道魏池天生喜欢惹是生非的本性,只是觉得这个陈景泰莫名其妙,心中也就不待见起这个远房亲戚来了。可怜这个陈景泰吃了一肚子闷醋,酸了自己,别人都不知道。
“可不知魏大人都猎了些什么?”陈景泰实在是个老实人,只知道就事论事。
魏池继续逗他:“不记得了。”计榜的书记官和榜单就在鹰场外面,魏池指了指:“看过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