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述褪去了面上的凌厉之色,沉默会儿之后,“母皇对父后有情吗?”
司慕涵笑了笑,“水氏这一辈子遇上了朕,并不能说是幸运。”
“母皇不愿意给儿臣一个肯定的答案?”司予述又问道。
司慕涵拿起了冷雾送上来的一壶酒,“述儿,这世间很多问题都是没有肯定的答案的。”
“那母皇爱父君吗?”司予述又道。
司慕涵这一次很快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爱。”
司予述笑了,拿起了另一壶酒,喝了一口,“这十三年来,儿臣不止一次怀疑过母皇对父君的爱,可现在……儿臣也知道单凭一句话根本便不能说明什么,可是母皇,儿臣信你,这句话,儿臣信你。”
司慕涵笑道:“我原以为你不信。”
司予述又喝了口酒,摇头道:“不,虽然儿臣也说不明白为何会信,可是这里……”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这里告诉儿臣,儿臣可以相信母皇的这句话。”
“谢谢。”司慕涵笑道,抬手也喝了口酒。
司予述沉吟会儿,“母皇,在云州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是说等你父君休息好了再说吗?”司慕涵道。
司予述笑道:“父君心疼我们,不可能告诉我们所有一切的。”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
“母皇,儿臣不是要心事问罪,儿臣知道母皇带着父君回来之前定然已经将一切定论了,而且,这个定论也得到了父君的同意,儿臣不会违逆父君的心意。”司予述继续道,“可儿臣必须知道,只有这样,父君对儿臣来说方才是完整的,方才是完完整整地回来。”
司慕涵看了女儿会儿,“好,母皇告诉你。”说罢,便缓缓地将云州所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司予述的神色也在愤怒以及悲痛之间徘徊交织,在司慕涵说完了之后,却仍旧是狞着面容许久。
司慕涵没有着急,而是静静地等待她消化一切。
她的女儿,她的太女,应该可以自己处理这些。
“父君不恨她们?”司予述握紧了酒壶,一字一字地道。
司慕涵缓缓道:“于你父君而言,在过去的十三年,她们都是他的家人。”
司予述听了这话,抬手往嘴里灌了好一会儿酒,直到酒壶中的酒喝完了,方才放下,“在父君回来之前,儿臣想过很多可能,却怎么也想不到带走父君之人居然是贵王!这般说,当日泰陵苏惜之坟墓被掘一事也是她做的!?”
“是。”司慕涵道。
司予述盯着她,“母皇便这般放过她们?!”
“朕不愿,可朕更不愿你父君仍旧在这十三年来的事情上面花费时间以及精力。”司慕涵正色道,“述儿,十三年了,你父君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可是……”
“贵王已死,而对于何涟来说,何寒死了,她也是活着受罪罢了。”司慕涵道。
司予述抬手欲喝酒,却发现酒已经没了。
司慕涵将手中的递给了她。
司予述一愣,随即接过了,灌了一口,“母皇,儿臣无法理解你的做法。”
“当年朕也是如你这般,总是觉得先帝很多事情都是错的。”司慕涵淡淡笑道,“母皇希望再过二十年,你也能够认为朕是错的。”
司予述看着眼前的母亲,“母皇……”又灌了一口酒,随后方才缓缓道:“这些年,您可怪过儿臣?”
“嗯?”
“其实儿臣也知道这些年儿臣对您也是很苛刻……可是儿臣控制不了自己……其实不管琝儿在怪自己,儿臣也是在怪自己……可是,儿臣比琝儿自私……儿臣不愿意自己承担,便拉着母皇一同……十三年,不是十三天,也不是十三个月,其实母皇淡忘父君,儿臣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不能接受……更不能接受,儿臣也在渐渐地淡忘父君的模样!”司予述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连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壶中的酒,又有了一半入了她的肚子,“我是父君的亲生女儿,他那般疼我爱我,可是,我却不能记他一辈子,我怎么可以淡忘?我怎么可以?!”
司慕涵心中一酸,随后抬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傻孩子,当时你还小。”
“知道了云州的事情之后,儿臣发疯地要赶去,后来被姑母拦下了,虽然焦急,虽然恼怒,可却仍不能完全掩盖住心中的一丝根本不该存在的庆幸!”司予述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在失控和激动之后,在得知大皇姐已经到了云州的消息之后,儿臣的心里便开始庆幸自己没去……”
眼眶湿润了起来。
手中的酒也见了底。
“琝儿不敢去是因为害怕父君的责怪,而儿臣庆幸……是因为怕自己去了认不出父君来!”司予述的声音最终转为了哽咽,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一直没有落下,“母皇,儿臣害怕自己认不出父君,那时候……父君该有多伤心?”
司慕涵眼睛也渐渐湿润,“你不是认出来了吗?”
“是……”司予述点头,“可是这并不能抹杀儿臣曾经淡忘过父君的事实!”
“傻孩子。”司慕涵吸了吸气,缓缓道:“这不是你的错。”说罢,伸手将女儿搂入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