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的小吴庄依旧宁静安详,隐隐传来阵阵鸡鸣犬吠之声,一团团的炊烟弥漫在低空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稻草的味道。
一阵阵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将村庄的宁静搅的纷乱。
那是军校里的学生们在进行实弹操训,火炮之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竹哨特有的清脆声响。
对于这一切,小吴庄的人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陈寡妇穿了一件子高粱红的半身袄,显得艳俗而又臃肿,还专门模仿着贵妇人的样子把盘起一个“朝天髻”,又在发髻之上插了一朵很大的纸花,不仅完全没有贵妇人的雍容华贵,反而显得土里土气俗不可耐。
尤其有意思的是,已经年纪一大把的陈寡妇竟然还穿了一双缎子面的大红鞋。
就好像唯恐别人看不到似的,专门提着裙角把大红色的鞋子暴露在外。
在这个时代,只有两种人才穿大红色的鞋子:出嫁当天的新娘子,再就是媒婆子了。
陈寡妇这种情况显然是属于后者。
在乡下,尤其是在小吴庄一带,“穿红鞋的”就是特指媒婆。
若是有穿红鞋子的人进门,通常就意味着这一家好事将近,必有婚嫁之喜。
陈寡妇家的日子过的紧巴巴,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几个孩子,虽有些田地也无力耕种,只要是依靠保媒拉纤撮合男女婚事,收取一些“喜钱”过日子。
这么多年来,陈寡妇就是小吴庄一带的“天字第一号”媒婆子。
当然,这是以前的老皇历,现如今陈寡妇的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早就不必指望保媒过活了,也不稀罕那点少的可怜的“喜钱”,这保媒拉纤的事已很少做了。
想不到的是,今日陈寡妇又穿起了大红鞋重操旧业了。
“大娃他娘,这是又要给哪家保媒?”
穿着大红鞋的陈寡妇把大脚片子踩的山响,仿佛是在炫耀一般用惯有的大嗓门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为老爷保媒了呢。”
在小吴庄一带,只有一个人能称得起“老爷”这个名号,只要是说起这俩字,所有人都能立马想到张启阳。
尤其是这陈寡妇,那是“山东王”的亲娘,身份尊贵着呢,寻常的人家想要她保媒也请不动。
当然,张启阳张大帅另当别论。
能为张启阳保媒,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荣耀,陈寡妇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道:“咱们老爷这婚事,除了我还有谁能保的下来?这事必须由我亲自出马才行。话说我这一辈子,保过多少媒都已记不清楚了,唯有这一趟才是顶顶重要的。”
这是一句大实话,因为张启阳的婚事确实很重要,也牵动着很多人的心,就算是说成万众瞩目也不算很夸张了。
“老爷要成亲了?这可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呢。也不知哪家的闺女有这般的好福气,竟然能成为张夫人。”
陈寡妇哈哈大笑着说道:“过不了许久,大家伙就能听到喜讯了,哈哈!”
“大娃他娘,老爷的亲事何等重要,你心里有个谱没有?别到时候保不下来,坏了老爷的姻缘。”
听了这话,陈寡妇登时就恼了脸面:“我这一辈子保过多少媒?就连你们两口子当初都是我说和的呢!要是说起着撮合姻缘的本事,我若是认了第二,这天底下就没有谁敢厚着脸皮认那个第一!若我没有十二成的把握,敢给老爷保媒?开玩笑的么!”
“不和你们说了,我得赶紧去了,这是大事情耽误不得。”
刚一迈步进门,远远的看到正在洒扫的李安宁,陈寡妇的那张老脸顿时就笑开了花,象个雄壮的男人一样大踏步走上前去,蹲身福了一福:“给李姑娘请安,李姑娘安好。”
陈寡妇是这里的常客,时常过来走动,因为大家都是乡亲,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多礼数。
李安宁还是第一次看到陈寡妇如此的礼数周全,赶紧回了一个礼:“陈家婶子,怎来的这么早?有事情么?”
“有事,当然有事。”陈寡妇早已笑的见眉不见眼了:“是好事……是喜事呢,正经的喜事儿……哎呀呀,这洒扫庭院是下人干的粗活儿,李姑娘可不敢再这么作践自己了,平白的辱没了身份不说,丢了老爷的脸面才是要紧。赶紧把这扫帚放下了吧。”
洒扫一下院落就辱没身份了?
李安宁可没有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过。
同样的事情她已做了很多年,早就习以为常了。
再者说了,不过是丫鬟的身份,有啥好辱没的呢?
“哦,对了,有个事情呢,必须得问李姑娘一个清楚。”陈寡妇说道:“李姑娘的生辰八字,可否见告啊?”
李安宁虽然疑惑,但还是告诉了陈寡妇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后问道:“婶子问这个干啥?”
古时候的男女婚事,生辰八字的匹配与否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没事,没事!”陈寡妇笑嘻嘻的答道。
“那个婶子是来找老爷的吧?老爷已去了军校那边,需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哩。”
“不,不,我不找老爷,这一趟过来是要找金姑娘商量点事情。”
“原来是要找金姐姐,我带你去……”
这个时代的婚姻,最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本人反而没有什么发言权。
至于说自由恋爱什么的,那就更是没影子的事儿了。
陈寡妇本人就可以代表“媒妁之言”,至于那父母之命么,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