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芩静静地注视钟云疏,虽然视线交汇,但他既没移开视线,也没垂下眼睫,墨黑色眼瞳如同旋转的深渊,而湛蓝色的却像万里晴空,眼球微颤着,仿佛内心正惨烈地争斗。
钟小气鬼突然不小气了,连瞳色都不习惯性隐藏了,沈芩知道,他已经确定这幕后黑手的身份,所以才这样反常地绝望。
他说要慢慢坦诚,她决定等他,反正一根绳上的蚂蚱,逃也逃不掉。
食堂内静得可怕,躲在厨房的一群人面面相觑,然后各自找理由溜走。
沈芩第一次觉得不大的食堂,空旷得让人心慌,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又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写写画画,琢磨着沈家诊箱暂时指望不上,要不要让工匠们先做个简易手表出来?
没画多久,沈芩就放弃了,只知道表壳,不知道里面的结构,画了也白搭。实在闲着无聊,就在纸上写字,“黄羊”“黄洋”“惶羊”“惶杨扬”“皇羊”……
下一秒,沈芩连手带笔都被钟云疏握住了,吓了一跳“怎么了?”
钟云疏没有回答,只是这样凝望着沈芩。
沈芩先是傻眼,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好不容易缓过来,才发现,被他这样盯着压力很大,那双眼睛仿佛漩涡似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会忘了自己想什么,“钟大人……”
“你就一点都不怕吗?”钟云疏颇为无奈,被他这样注视而不躲闪、不躲闪还兴致勃勃的,男子中有几个,女子中只有沈芩一人。
“怕有用吗?”沈芩凉嗖嗖地反问,“害怕,会让人头脑发晕,更可能在紧要关头判断失误,当然,还有吓死的。这种时候,没用的东西,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和体力了。”
忽然,扑楞楞一阵响动,有什么撞到了食堂外墙的石窗。
沈芩想过去看看,刚站起来,就被钟云疏摁回地榻上。
钟云疏疾步走到石窗旁,摸索了一阵,又走到沈芩面前坐下。
“刚才是什么?”沈芩忽然想到了飞鸽传书,就伸长脖子,想看钟云疏背在身后的双手是不是有只鸽子?
钟云疏无奈地摊开的手心,一根细麦杆,捏碎以后有一小卷纸,再打开,两人几乎同时楞住——黄金快递员
赵箭把马丢给巡夜女皂吏,埋头往里闯,没想到在女监大门外和陈虎撞了个正着,从矮台阶上滚下来,摔得腰酸背疼。
“哎哟!”陈虎正在大门边团团转,像炉灶上的蚂蚁。
“胖子,钟大人呢?!”赵箭揉着撞疼的膝盖。
“走了。”陈虎摸着后脑勺,只觉得头晕眼花。
“什么?!”赵箭一把揪住陈虎的衣襟,“你是不是傻啊?这种时候怎么能让钟大人离开掖庭?”
陈虎气得嗷嗷叫“我追了一路啊,念经似的劝啊,可是钟大人和沈姑娘根本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他们走了多久?!去了哪里?!”赵箭急得快暴走了,“胖子,悬赏金的事情是真的,钟大人和沈姑娘随时有性命危险!”
陈虎猛地咽了一下口水“他们不说,突然就动身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这可怎么办啊!”
赵箭握着拳头,在门边走来走去,半晌才开口“钟大人行事素来有分寸,自从上次夜行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上次是回雷宅,对!只有雷宅才能让钟大人这么急躁!”
“钟大人最重情义,带上沈姑娘,一定是雷宅什么人病了!”
“陈胖子,你听好,马上通知魏大人,整肃掖庭,防止偷袭!”
“什么?!”陈虎瞪大了牛眼,“哪个兔崽子活腻了,敢闯掖庭?!”
赵箭比了个战备手势“守掖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说完就狂奔出去,上马扬鞭,冲出了掖庭侧门。
陈虎冲着赵箭的背影比了个手势,大喊道“贱人,保护钟大人和沈姑娘!别让那些疯狗得手!要平安!”
赵箭头也没回,远远地挥了挥手,骑着马很快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陈虎三步并作两步,敲响了女监大门内闲置已久的警锣,扯高嗓门大喊道“偷袭戒备!”
“守住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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