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去了流浪汉的矮棚处。
辛子期诊脉之后,轻轻挽起流浪汉的衣袖,用手按了按伤处,期间仔细观察着流浪汉的神色,最后才揭开纱布检查伤口。
发现伤情控制的很好,没有再继续溃烂恶化,手部关节和踝部关节也不似之前僵硬,足以说明这些天来季照顾的很精心。
不过这是不是也表示,季已经料准了,就等着他呢。
季脸不红气不喘,也没有正面回答辛子期的疑问,只道:“你来的巧,他的炎症基本已经消了,正好可以手术。”
面对这样理直气壮的抵赖,辛子期也没有办法。
何况即便季成心算计又如何,说到底,她又没有逼自己,是他愿意上钩的。
“你就打算,在这里?”辛子期打量了一下矮棚内的环境。
跟上次比,很明显已经收拾过了,但本身就简陋,再收拾又能好到哪去。
续筋非同小可,之后更需要好生休养,这里显然不适合。
而且流浪汉本身,虽然换了谢寡妇新送的旧衣,还算干净,但也掩不住身上散发的怪味,还有那一头脏污板结的头发。
“他需要一个清洁的环境,而且患者本身也需要保持清洁,否则伤口很容易发生溃腐……”
季知道辛子期指的是感染,自然也知道患者个人卫生和手术环境的重要性。
说到个人卫生,季也头疼。
在给流浪汉清创的时候,她已经尽力把患处四周小范围擦拭了一遍。
总不能还让她给流浪汉来个全身大清洗吧。
这倒不是羞耻不羞耻的问题。
只要把对方定位成病人,害羞什么都是不存在的。而且当医生那些年,肉.体见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问题在于,流浪汉块头太大了,她实在无能为力。
水端到矮棚,在矮棚洗的话,不密闭的空间,总感觉跟露天席地差不多。她这里虽然偏僻,也不是完全没人经过,万一撞见了……
而且流浪汉脏成这样,得端多少盆水?光换水也得累死。
再加上空气中残留的凉意,别回头身上洗干净了,人再烧起来,那可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至于手术环境,当下肯定达不到无菌无尘的水平,但至少要保持干净。
这也是她最近一直在纠结的难题。
她不是没想过把流浪汉接到自己家。反正空房间比较多,随便在后院找一间将人安置进去,等伤好再把人请出去便是。
可流浪汉那张脸和身上的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季,这就算不是个危险人物,也是个十足的麻烦人物。
流浪汉待在附近都能引发她心中不安,更遑论把人接进家门了。
她不能给自己和大宝带来任何引狼入室,或者引火烧身的可能。
辛子期看出她的为难,不过错以为她是怕村里人说闲话。
想想也是,她虽立了女户,以后婚嫁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嫁人的可能。
容留陌生男子确实不妥。
“你不是和胡家交好,送到胡家呢?”
胡良经常去一德堂采买香料,兼之帮季传话,久而久之,辛子期对胡家也熟悉起来。
季摇头:“我知道你是替我名声考虑,但别忘了,谢姨是寡妇啊。”
寡妇难为,即便关门闭户,也少不了有人罗风织影。
送鞋送衣,尚要被那些心窄的酸几句假好心,若堂而皇之把一个大男人接进家里,还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
谢寡妇的口碑近来刚好转些,不能再给别人泼脏水的机会。
“是我疏忽了。”
辛子期凝眉思索了一会。
“我倒是可以把人带回一德堂,只不过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不要大幅度移动颠簸为好。”
季正是顾虑这个,不然她之前那些准备工作都白做了。
而且流浪汉的伤耽搁太久,想完全靠手术恢复正常很难,术后还必须进行大量的功能训练,留在大丰村她才能随时观察指导。
“这样吧,你今天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再过来。流浪汉具体怎么安置,我再想想办法。”
辛子期从善如流的应下:“那我明天尽早过来。”
事实上他早已迫不及待,恨不得肋生双翅直接飞回一德堂,好研究那个麻醉方子。
季把每味药所需的剂量,以及熬制的方法,一并写给了他,丝毫没有藏私。
辛子期感怀之余,同时又暗暗疑惑。
这个方子若被证实确有效用,那产生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到时整个杏林都将为之震动,随之带来的荣耀和名誉,寻常医者怕是几世也难求。
不夸张的说,比起那个只存在于民间传闻中的老铃医,研制出真正麻醉剂的人,甚至会被载入史册,传之万古。
辛子期尤其清楚,这个方子能给他带来什么。
生前荣耀,死后美名,甚至整个杏林都将奉他为尊。
尽管这些他不在乎。
他只是想不通,如此绝世奇方,季轻轻巧巧便给了自己,还说随便用。
她就这么相信自己?
辛子期深思细想,倒是想出一个理由来。
或许,这就是季所说的,他们之间进一步的合作?
那他更要万分上心,不能让麻醉剂出丝毫差错。
临走之前,他提醒季,别忘了询问流浪汉意见。
两人方才只顾着讨论环境卫生,最重要的事情还没问。
送走辛子期,季想了想,并没有立即返回矮棚,而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