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的放手自然是另有所指的。
他了解季。
从她当初在一无所有的境地下也坚决要从季家分出来就知道,她根本不是委屈求全的性子。
孟氏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否则季离开时不会是那样的神情。
宋怕她被孟氏的言语伤着了,连带着对他也寒了心,所以才会这么晚冒昧的来找季。
“是我思虑不够周全,没想到我娘她会……”
没想到孟氏会知道?
不是的,他之前还打算主动跟孟氏交代来着。
他只是没想到,孟氏知道后的反应会这么大,甚至撂了狠话,如果宋非要和季在一起,就是逼她去死。
见季不说话,宋心下有些慌乱。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像是最宝贵的东西正一点点从指尖流逝,而他怎么也抓不住、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季你说话,是不是那会儿我没出去追你,你生气了?那时候是白天,我不怕别人看到,但怕给你……”
“我知道。”季打断他,“我也没有生你的气,就只是……”
宋屏息宁神,深怕漏掉她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我只是觉得,或许你娘说的是对的。”
季并没有被孟氏洗脑,更没有被打击到。
她依然觉得自己很好,没有哪里配不上宋,更不必屈就任何人。
孟氏的话她不完全认同,甚至完全不认同,但她的话也并非全错。
不管是不是出于私心,至少她替宋考虑的那些问题确实都在点子上。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宋以后注定是要走仕途的。
寒门难出贵子,即便出了一个,别人三两年便能达成的成就,他们往往要多花上数十年才行。
这个过程中,有没有助力,区别太大了。
宋听罢,皱眉道:“我不需要什么助力。凭自己的能力,能走多远走多远,胜固可喜,败亦欣然。我也没有非要入仕不可。”
季盯着宋赤诚的眼睛,知道他并没有撒谎。
可是,他今日说的决绝洒脱,谁敢担保日后不会言悔呢?
什么感情能经得住天长日久的消磨?当一切轰轰烈烈归于平淡,倘有一日他后悔了,日日念叨着,曾经有一张青云梯摆在他面前,他却为了季放弃了……那时的季又该怎么办?
时光不可逆转,佳偶终成怨偶,这才是最可悲的。
季恍然意识到,她原来竟是个悲观主义者。
难怪前世单身那么多年。一个人若清醒理智至此,是绝不敢在一段感情里泥足深陷的。
可是……她看着眼前满身清华之人,想要洒脱说放手,又做不到。
道理都懂,还是会不甘心呀。
“撇开助力不谈,我还是女户,假使日后你做了高官,这终究是个隐患。”
“这个我找人打听过,即使是关北以外的地区,女户如今婚嫁上也放宽了。
当今圣上登基之初,四处征战不断,导致无数儿郎战死,举国人丁锐减。朝廷现在想方设法鼓励百姓婚育,甚至下达了‘女年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长吏配之’的诏令。
此外,朝廷还鼓励寡妇改嫁,至于女户是招赘还是嫁人,就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以后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咱们至少是奉旨生……”
宋突然卡住了,他也没想到怎么就说到了生娃上。
怕季误会,赶忙道:“我绝不是为了那个,我就是想娶你。”
不解释还好,解释完,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古代的人口观一直都是以人多为福的,这一点,前世上历史课时季就有所了解,
大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小到一个家族、一个家庭,人口多少始终是衡量兴旺发达与否的重要标准。
毕竟那个时候,人是第一生产力,尤其是男丁。
男丁长成后,可以种田,可以参军参战。战.争导致人口大量死亡,而新的战.争又需要填补更多的人进去。
为了促进人口增长,官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鼓励百姓优生多生的同时,还强制百姓早婚。
越国就曾有过一项规定:“令壮者无取老妇,令老者无娶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三十不娶,其父母有罪。”
没想到大周竟然也兴这套,而且两条规定还有异曲同工之处。
奉旨成婚、奉旨生娃……想想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隐患确实可以暂时排除。
季清了清嗓子:“我是要带着大宝的,在他结婚生子之前都不会不管他。”
宋立马接道:“我会拿大宝当亲弟弟看待,绝不亏待他。”
季口气有所松动,宋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吁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浅显的笑意来。
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转为凝重。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交代清楚,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什么学政千金,我也不知她为何会……之前在南山跟你说的话我始终牢记在心,我会洁身自好,今后更加严格律己,除你我之外,什么公主千金,都是不相干的人。”
季心里一软,却故意瞪眼:“你目光放的倒挺长远,都想到公主上去了。”
“不、不是,我就是打个比方,绝对没有……”
宋着急忙慌的解释,等注意到季嘴角噙的那抹淡笑,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他也不恼,就那样看着季。
季收了笑,开口:“那么,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女户不是问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