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叶何右手五指四张一屈,就这样举着,面色却有些因为自己读数被打断而显现出的难看。
他的眼瞳里,那个年轻的身影脸上留着青涩的稚嫩,一袭白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于是,他很不高兴,因为,身为专替当地官府催缴赋税的自己,何曾有过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面威胁的经历?
“你是在跟我说话?”于叶何缓缓收回举着的手,然后将它笼于袖中,看着吴桐在夜色中发亮的眼睛,开口说道。
一声低低的嘶鸣,老马用头蹭了蹭吴桐的胳膊,然后看着他向前走了两步。
“嗯,正是在跟你说!”吴桐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因为你看上去是一个比较讲理的人。”
于叶何听到吴桐的话,嘴角挂上一丝嘲弄的冷笑,说道:“讲理?唔,你的眼光不错,我确实比较讲理!”
当这话从于叶何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却不禁在那边低声地“嘿嘿”笑了起来。
于叶何摆摆手,顿时后面再次陷入安静之中,因为他分明听到眼前的少年说道:“那,就请你放人!”
吴桐说得理直气壮,说得理所当然。因为在他想来,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怎么能用女人和小孩来作为要挟。那对方这位既然是领头的,总该是知道些羞耻的。
“放人?可以!”于叶何沉声道:“交了税,自然便会放人!”
“我们需要交的税早就交过了,还要交什么?”村民那边的人群中,终于有人不忿,喊了一嗓子。
冷冷的目光从村民们脸上掠过,其中夹杂着的寒意刺得他们的脸上有些生疼。
于叶何收回目光,淡然道:“税这个东西,交了自然可以再交,你们这些贱民,又乱吠什么?”
“如今大唐都城长安因为宵小之辈作乱,各地均组织军队进京护驾,常言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吃的喝的,不得是由你们来,难道还让将士们喝西北风不成?”
“所以,你们快将该交的税拿出来,也好让我们能够早点回去交差!”
吴桐静静地听完于叶何的话,静静地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他们刚才说了,已经交过税了。”
“小子,你管的很宽啊!”站在于叶何身后的人群中,那个正紧紧攥着一粗一细两只胳膊的黑衣汉子听到吴桐如此平淡无奇的话,不禁有些怒火中烧,将手中的两个人的胳膊攥得紧紧的,随即开始冷言嘲讽。
吴桐似乎并没有听出来这些话的意思,反而极其认真地对着于叶何说道:“请你将他们放开吧,好让他们一家团圆!”
正在抽泣声不绝于耳的农家娘子和那小娃儿不敢过于大声,只能拼命压低自己哭声,此刻听到吴桐的话,再也按耐不住,开始痛快地哭出声音。
云层后的皓月,绝望地在天空徘徊,远处的那条河流中涌动的河水偶尔泛起几点粼光。此刻没有一丝风息,然而树梢却在微微摆动,那村中栽种的树木和融入夜色的房屋一起,留下了长长却又捉摸不定的朦胧淡影,沙沙声开始传过广阔寂静的夜。
那黑衣汉子终于忍不住,脸上显出几分嚣张不屑的神情,然后像没有听到吴桐的话一般,突然伸手狠狠在那农家小娘子的脸上抽了一巴掌。
“你要我放开他们?可以啊!”他轻轻甩了甩自己的胳膊,说道:“你只要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眼神突然看到老马背上的剑鞘,那黑衣汉子露出一丝恍然道:“难怪你会强出头,原来还是个练家子。”
“别怪九爷不给你机会,你能挡得住我十招,我就跪下来喊你三声大哥。如果你挡不住,那非但这两个人我不会放,你还得乖乖地当我的仆从,你看怎么样?”
吴桐微微地叹了口气,他失望地发现,对方的智商居然如此之低,便连提出的这等比武条件都显得那么让人忍俊不禁。
刚刚赶到的村长,正好听到那“九爷”提出的苛刻而极不公平的条件,连忙走到吴桐身边,用眼神示意再三,都没有看到少年有丝毫反应,于是,只能凑到他跟前,低声说道:“年轻人,你可千万别上当!”
“你赢了,他不过喊你三声大哥;你输了,却要将自己赔进去。世上哪有如此不公平的条件?”
吴桐看到于叶何方才便已微不可察地向那“九爷”点了点头,然后那黑衣的“九爷”才提出了这么个赌局条件。于是,他心中再无怀疑,这个想要利用年轻会有冲动的性情来激将自己的办法,必然是出自于眼前这个黑衣青年的手笔。
只是,这个赌局条件如此苛刻,只要略微见过世面,有些想法的人自然会选择置之不理。而村长的劝慰却时时提醒于自己的耳旁。
“怎么,你不敢?”黑衣汉子将手中的两人推给同伴,然后转过脸,一脸嘲讽地看着吴桐说道。
村长不停地在吴桐耳旁劝慰,生怕他年少气盛,禁不住这等挑衅。虽然他知道,这位少年也是位修行者,可好汉难敌四手,这万一失手……
他实在不敢想象失手后的场景,于是,只能不停地劝告着吴桐。
“好,我跟你赌了!”吴桐伸手拍落身上的几片落叶,然后说道。
村长再欲劝阻,却看到吴桐眼中跳动着的火苗和脸上的一脸坚毅决然,于是,长叹一口气,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吴桐的话音未落,却看到那黑衣汉子的拳头已经在他的眼瞳中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