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山掀离了身上的薄被,揉着胀痛的额角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入目是湖蓝色的床帐,这才让他记起昨夜留宿在此。
奇怪,怎么对昨晚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这种情况和他花下重金赢得午爰摘花大典那夜如出一辙,他摇了摇疼痛的脑袋——兴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罢了。
明景山自嘲一笑,他竟然也有为了一个人买醉的一天,就在昨日,她被许给了六王爷。
想也不必想,依照她的性子断不可能会被勉强,那么,就是甘愿嫁之?
怪不得他使尽了花招,用尽了心思也入不得她的眼,原来早已心有所属。
起身下了床,穿衣。
拨开珠帘便见一身浅色衣衫坐在窗前的午爰,遥望着窗外,背影凭空有些落寞。
自从摘花大典一夜之后,她并未像被明景山宠幸过的其他姑娘一般,为他守身如玉,而是成为了王城有名的交际花,游走在高官显贵之中。
明景山记得,他那日气冲冲的质问她的时候,她淡淡一笑,越发突显他的无理,道:“那是你的规矩,我同你不过是有过一郴易,为何要为你一人守身如玉?”
他没有生气,反而来了兴致,对她越发的感兴趣,他便是如此,越是看不透的人越是想看透。
可午爰,他从始至终都未看透,就如同迷雾中的花朵,让人看不真切,却又心生好奇。
转念一想,不过也是一时兴起罢了,像她这样的青楼女子,他从未放在眼中。
走到她的身后,将手放到她削弱的肩膀之上。恢复了一贯的轻佻,昨夜是失神早就不见:“爰爰,昨夜可是满意?”
午爰不惊不动,更没有脸红心跳,嘴角现出轻蔑,并未回答他那个让人羞怯的问题,“明公子是否该回府了?”
明景山脸色一沉,将头凑到她耳边,“你在赶我?”
午爰微微扯开嘴角,“午爰不敢。只是担心明大人会责罚与明公子,好心提醒罢了。”
明景山直起了身子,冷哼一声。终究扬长而去。
甚至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气,只想着应是昨日的酒还未醒的干净。
午爰依然保持着静坐的姿势,回想起昨夜明景山口中念念不断的名字,又想起一张冷清的脸孔,心道:若换做我是男子。也必会爱上那样的她,那种不拘却有着独特光彩的她。
进来的合浔拿了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口气半是嗔怪的道:“窗前的风这么大,是找冻吗?”
午爰未有答话,半晌才问道:“信可有送出去么?”
合浔径直坐下,叹了一口气:“已经送出了——你。你真的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
不知不是她的固执,若说是为了还那人的救命之恩,她们这些年来做的也早已都够了。午爰的心思,谁看不出来,哪里仅仅是想要报恩那么简单。
恩易还,情难抑!
午爰转眼望向她:“可是觉得在这里委屈了?我一个人也可以,你回扬絮楼便是了。”
合浔了解她。自然也明白她的话绝不是为了赌气,而是确确实实怕她在这里受委屈。越是这般便越让她觉得无奈,“你在这里,我要去哪里?我只是不想见你一直这样下去,虽说.但是这种地方怎能久待?”
“你也不必再劝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是真的不愿你们跟我一起.我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你们了。”
合浔眼睛一热,瞪她一眼:“你就爱胡说!我们姐妹十二人义结金兰,生死与共,哪来的委屈不委屈,既然尊你为首,自然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便落了泪:“我只是实在不愿见你这么消耗大好年华,你难道就不曾为了日后想过吗?就算日后殿下他登基为帝,那你呢,你要.”
“别说了,他从没要我报恩,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自然也没有资格跟他要求什么!”午爰听她越说越口无遮拦,忙地打断。
合浔也知说漏了嘴,擦了擦眼泪,陪着她坐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方站起了身。
拍了拍她的肩膀,口气复杂,“你好好想一想,一个女子的一生还很长,不该为了一个没结果的人一直蹉跎下去。”
午爰微微仰起了下巴,望着窗外春意盎然生机无限,花香鸟鸣,眼神闪过波澜——万物固有春夏秋冬循环之象,花开的再美也会凋谢,更遑论是韶华易逝的人呢?
这个人人都懂得的简单道理她也很清楚。
可是早在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就下定了决心,要拿她的一切来报答那个人。
彼时,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歌舞坊女子,同十二位义结金兰的姐妹一同随着戏团舞,不料半路遭了山贼,带着她们的一对夫妻惨遭杀害,因她们十二名女子长相颇好,山贼们抢光了珠宝首饰之后,起了淫念,便带着她们姐妹回了寨子。
就在她万念俱灰,企图自尽之际,那个白衣少年如神祗一般降临,将她从困苦绝望之中解救了出来。
那一夜,整座山头的山贼尽数被杀,而当那个少年幽黑的目光望向她的时候,她便知道,她将沉溺在那一眼之中,她将万劫不复。
随然,他并非刻意救她,只是凑巧罢了。
仅仅几年的光景,扬絮楼便在王城打响了名号,她为他打探情报,为他进软香坊,这一切他都清楚,但是没有说过一个字,没有感谢,更没有没有阻止。
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她知道,那是不在乎,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