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苏娴也不敢稍作停留,赶紧就去澡房那边看了。
但她到时,冬歌已经不在了。苏娴又折回房间去,只见冬歌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她推门进去时,还能听见冬歌打呼噜的声音。
她倒是难得有一回不用人劝便能不玩水玩到忘乎所以,但瞧她连衣裳都穿得歪七扭八的,只怕是被累坏了吧。苏娴一时好笑。
冬歌大抵是真的累惨了,睡得四仰八叉的,被子也盖得歪七扭八的,苏娴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将冬歌的姿势搬正过来,又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外头盛夏六月,谷中的夜晚却是冷的,若不盖好被子,只怕明日起来便要喷嚏不断了。
但冬歌睡得非常熟,苏娴这般弄她,冬歌也没醒的苗头。苏娴安置好她,自己也脱了鞋躺上床去。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今晚可算是能好好睡一觉了。
听着冬歌均匀的鼾声,苏娴整个人都放空之后,也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大抵会是这一个月来难得的好觉吧。睡着之前,苏娴是如是想的。
但她到后半夜便开始做起了梦。
梦里,她恍惚回到了年少时,也是如今这般十二三岁的年纪,天真烂漫。
那时候,顾家还在,顾大人仍是朝廷重臣,她因为很喜欢顾家厨娘的饭菜,便三五不时地总要找借口上顾家蹭饭吃。那时候,母后还常笑她:“你这般馋嘴贪吃,一点儿都不像个公主,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在宫里受了多大委屈,父皇母后都不让你用膳吃饭呢。”
那时候她总是没大没小地咧嘴笑道:“母后嘴上这么嫌弃我,可心里却是也羡慕女儿的吧。宫里头的御膳吃来吃去都是那几样、没甚新意,哪儿有顾家厨娘的家常菜好吃。”
“是是是,顾家的家常菜好吃。可你得记住,你是公主,无论何时何地都得记住这一点,可别一时冲动或者意气用事做决定。而且,交朋友可以,但必须得慎之又慎,懂么?”母后见说不过她,便只好改而叮嘱她。
那时候她并未将母后的话放在心上,满口“好好好”地答应着,但转头便给抛诸脑后了。毕竟,对那个时候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她而言,顾家一顿好吃的家常菜,比什么人心险恶可重要的多了。
那时她若是能听进去母后话中的深意,兴许后来顾家也就不会落到那个地步了。
交朋友须得慎之又慎,想来,那时候母后便已经看穿了柳家那家人以及柳如意的面目,又不好戳穿,才这般旁敲侧击的提点她。可她,到底是不懂,到底是错了这么多年,最后因为交友不慎,不但落得身死命陨的下场,更是连累了十九叔。……
梦境一转,富丽堂皇的宫中场景又变成了寂静无人的小镇,静得连一点人声都没有。
整个镇子是长长的,窄窄的,是沿着小溪盖起来的,房子已经很老很旧,但没隔三两户人家,便会有一口水井,她走了好久好久,也不见人。
忽然,一只手忽然冒出来,抓着她的胳膊就把她拽进了小巷子里。
“……谁!”苏娴吓了一跳,正要挣扎,却被一声熟悉的温柔呼唤给打断了,“阿娴,是我,我是母后啊。”
母后?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苏娴猛地回头,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
“阿娴。”
“母后!”
这句“阿娴”无疑勾起了苏娴藏在心中最深处的悲伤与思念,苏娴再也压抑不住那些情绪,不管不顾地一头扑进她母后的怀抱中,眼泪像是决了堤一般,泪如雨下。
“母后,阿娴好想你呀。阿娴好想你——”
“阿娴乖,不要难过了。母后一直都在看着你呀。你要好好的,好好地活着,自由自在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母后如今很好,很好。”
先皇后环抱住她,十分动情地说着安慰的话,但那个怀抱太冷,一点都不温暖了,苏娴在梦中哭得更凶更狠。……
天色刚泛白,苏娴便被惊醒了。
醒来时,梦中那个冰冷的怀抱,触感依旧清晰。
梦中,母后的殷殷嘱咐言犹在耳,母后的音容笑貌宛在,可那个冰冷的怀抱却在提醒着她,一切到底是不同了。
隔世的拥抱,再也感觉不到温暖了。
苏娴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哭得不能自已,却是一点儿声都不敢出。
生怕会吵醒了冬歌。
*
天色刚大亮,隔壁房间便有了动静。
药童赶紧冲进了房间里,苏娴也抹了眼泪,套上衣裳,匆忙赶过去。
却见,严孟夏精神抖擞地下了床,苏娴进来时,正好瞧见他在伸懒腰。
他瞧见是苏娴进来,还没事人一般,兴高采烈地打招呼道:“月姐姐,你好早呀。”
“……你、没事了吧?”苏娴小心翼翼地凑近前试探。
严孟夏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说道,“没事了,不信你摸摸,是热的。”说着还把自己的胳膊凑到苏娴跟前来。
苏娴登时哭笑不得。
他不是热的,难不成还是冷的?活着怎么能不是热的么?
“月姐姐,你怎么眼睛红红的?”严孟夏跟瞧见多稀罕的事情似的,指着苏娴的眼睛说道。
苏娴一怔,目光也跟着闪烁了一下,便下意识地解释道:“我大概是认床吧,昨晚又没睡好。”话倒是说的轻描淡写,试图一语带过。
“月姐姐是不是因为担心我才没有睡好的?”严孟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苏娴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