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明明山雨欲来的时刻,言语中却仍带着几分镇定从容,“哀家召你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弄清三阿哥的事,哀家要为自己的孙儿讨一个明白公道!”
饶是淑懿再强作镇静,此时身子都不由剧烈一颤,方才瞧见康妃,已隐隐觉得不祥,听太后这话,竟是自己不知为何搅进了三阿哥夭亡之事中去了,嫔妃之争,太后和皇帝还会清楚明白地去分析来龙去脉,一旦嫔妃沾上了谋害皇嗣的嫌疑,就算皇上,也未必会时时心明眼亮,但淑懿还有一丝侥幸,她已经很久都没出过承乾宫了,云珠她们做事亦是谨慎小心,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的纰漏,只要事情纠结起来,不可开解,等到顺治得了信儿,自会为她想法子的。
淑懿心念及此,声音四平八稳地答道:“臣妾已有一月未踏出承乾宫,三阿哥病中,亦未有缘探望一回半回,臣妾不知三阿哥的不幸与臣妾会有什么关系。”
孝庄语气仍是平淡,道:“你是没有见过三阿哥,但是给三阿哥安枕的紫玉如意,难道不是经由你的手,送到翊坤宫去的么?”
淑懿眉心一跳,看来竟是那紫玉如意出了事,她对这事还不甚明了,因问道:“的确是臣妾遣人送去翊坤宫的不假,只因康妃遣人来取,说是见四阿哥用此物安枕,转危为安,想要借去给三阿哥用,臣妾便叫人送去了。”
孝庄点头笑道:“你倒是承认得痛快,那么哀家问你,三阿哥用了紫玉如意之后,为何会水痘复发,竟至夭折?难道你没在那如意上动什么手脚么?”
淑懿一头雾水,然而随即头目一清,想明白了事实,想必是康妃见三阿哥即将不治,在紫玉如意上做了手脚,陷害自己的。
淑懿只觉得胸中无限恼恨,康妃害得四阿哥得了水痘,幸而博果尔的药方,令四阿哥好转,她本想为四阿哥积福积德,不再与康妃计较,谁知康妃却不依不饶,竟想出这样的毒计陷害于她,淑懿觉得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康妃过高的yù_wàng与卑微的现实严重失衡,使她狂吠着扑向每一个她可以扑的人,而淑懿就不幸地成为了她的目标。
可是恨归恨,事到临头,淑懿还是要慢慢寻求脱身之法才是,于是她端然跪下,不瘟不火道:“紫玉如意是臣妾给的,但臣妾绝没有在如意上动手脚,臣妾诚心可对天,望太后明察!”
孝庄尖尖的护甲轻轻划过丝绒素缎的宫装前襟,冰了语气道:“你好歹是四阿哥的生母,后宫之中千娇万宠的皇贵妃,若无真凭实据,哀家也不会相信竟有这样的事!”
真凭实据!不知康妃做了什么手脚,竟能弄出真凭实据!
没能淑懿理清头绪,孝庄已经击了两下掌,只见王御医应声而出,孝庄沉声道:“王御医,你将方才验得的结果对皇贵妃说一遍!”
王御医是顺治的贴身御医,又时常奉顺治之命,来为淑懿母子请脉诊病,也算十分熟识,王御医在太医院混迹多年,什么样的宫廷阴私没经过见过?这时见孝庄拉了自己出来,是不敢抗命,却也不想得罪淑懿,所以态度和蔼道:“臣奉太后之命查了三阿哥用过的紫玉如意,上面确有水痘残留的余毒。”
言语之中,显然想要将自己洗脱干净,这样的禀报孝庄自然是不满意的,又追问道:“那么三阿哥的夭亡,是否与紫玉如意上的水痘余毒有关?”
“这个……”须发花白的王御医,在心明眼亮的孝庄的追问下,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回道:“三阿哥直到大去,还一直在服用治疗水痘的药物,其亡故与紫玉如意么……或许有关,或许无关,臣无用,请太后恕罪!”
孝庄焉能看不出王御医的明哲保身,轻嗤一声,道:“御医好谨慎的人!也罢,不管有关无关,如意上出现了水痘的余毒是千真万确的,皇贵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淑懿静静地跪在殿中,尽管胸中翻江倒海,数不清的愤恨委屈,但这个时候,稍稍一丝的慌乱都可能成为做贼心虚的罪证,因此她将那些恨海难填死死地咬住,只波澜不惊道:“臣妾并未在玉如意上做过任何手脚,再说,那紫玉如意从承乾宫送至翊坤宫期间,经过数人之手,怎么能一口咬定是臣妾所为呢?”
孝庄似乎对淑懿这一回答早有准备,只轻轻一笑道:“很好,哀家就叫你心服口服。康妃是三阿哥的生母,自然不可能害自己的儿子,剩下的,就只有你承乾宫的大宫女绿吟和翊坤宫的一个小宫女,接触过那个玉如意,哀家若叫翊坤宫的人出来作证,你也必定不服,可如果是你承乾宫的人出来指证,那就再无可辩了!”
淑懿身子似坠上了千斤巨石,沉沉的跌入无底深渊,原来这才是康妃的底牌——绿吟。只在刹那之间,淑懿才将那日的种种不妥回想起来,云珠和素篆极少同时不在宫中,为什么偏偏康妃来求玉如意时,她们就都出去当差了?还有绿吟为何会主动请求去送玉如意,淑懿那时只当她是有意现弄,想想也是,自从淑懿入宫以来,皎月是董鄂府带来的,受淑懿重用自不必说,云珠是慈宁宫j□j出来的人,后来又被淑懿收为心腹,只有绿吟,在外头只有个承乾宫大宫女的光鲜身份,却并不为淑懿所重用,久而久之,她成了承乾宫里最闲的宫女,虽然淑懿也并未亏待于她,可是人心难测,绿吟当初入宫一年便升为大宫女,想必是个心高气傲的,不受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