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笑道:“自然是为着公主出嫁,人多热闹些,再说当初把公主打发到外祖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太后私心里,其实很喜欢这位公主呢!”
云珠倒是猜对了大半,多少年来,慈宁宫就只住着先帝的那几位遗孀,况且她与孝庄也只是面子上和睦而已,孝庄平日只能与苏茉尔和端慧、四贞说说知心话。端慧走后,就只剩下四贞伴在身边,如今四贞一走,孝庄就更觉膝下凄凉了,那日偶然说起端慧,倒更使孝庄生起慈母之情,想想这一年多来,为着博果尔,四贞与孝庄不知不觉地就疏落起来,倒还是端慧公主,伶俐可爱,因此孝庄便借口四贞出嫁,又把端慧接回自己身边。
深秋的天像是洗得发了白的薄绸子,稀稀拉拉的,透了丝丝的光线下来,弥漫在空气里,像扑天盖地的淡金的烟尘,笼罩着整座慈宁宫,淑懿人还未至,先听见里头传来阵阵说笑。声音最响亮地自然要数秋贵人了。
淑懿迈进去时,见合宫嫔妃皆已到齐,连恪贵人都身着石青实地纱的朝裙,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淑懿走到孝庄跟着,恭恭敬敬地行下礼去,道:“臣妾换了件衣裳,不想来得晚了,太后容谅!”
孝庄不以为意地笑道:“这有什么,你也太小心了,其实换什么衣裳呢,不过是见见你们这位小姑子罢了。你瞧瞧,这合宫的嫔妃里头,除了皇后,就只你跟恪贵人郑郑重重地换了衣裳来了。”
淑懿环视一遭,果然如此,皇后自是头一个稳妥谨慎的,只是自己跟恪贵人……淑懿不由后悔,原只想着谨慎些,没想到谨慎过了头,也不知孝庄会不会瞧出什么。
不等淑懿回过神来,孝庄又笑道:“不拘穿什么罢,来见见你妹妹是最要紧的!”
淑懿行礼时,便看见一位玉雪可爱的女孩子,紧挨着孝庄坐着,便料定是端慧公主,这时那女孩子听得孝庄这样一声,忙站起来笑道:“见过贤妃娘娘!”
淑懿欠身还礼,笑道:“妹妹一路辛苦了!”仔细打量时,只见这女子着了一件樱粉色仙纹绫宫装,从衣襟到下摆一路下来,绣了一枝芳蕊吐艳的干枝梅,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秀面如初开的芙蓉,眸含秋水,鼻如悬丹,果真是一位美人胚子。
淑懿赞道:“早听皇上说端慧公主生得极美,果然名不虚传。”
端慧听得夸她长得美,也不羞涩,也不得意,只机灵灵地笑着对淑懿道:“娘娘取笑了,妹妹倒是早听说娘娘才是宫中拔尖儿的美人,难怪皇兄喜欢您呢!”
她本是礼尚往来的赞扬淑懿一句,却无意间又为淑懿引来几道妒恨的目光,端慧公主虽然生性聪慧,毕竟年纪小,哪里懂得这些深宫恩怨?
孝庄不欲后宫再起风波,便笑着吩咐淑懿坐下,想要就此揭过。
秋贵人是个嘴快的,立时半含酸意道:“妇有四德曰:言容德工。只是嫔妾再怎么用心,也只得将心用在其余三样上了,至于这容貌么,天生如此,无论怎样施脂弄粉,也总是平平了!”
这秋贵人也是个不省事的,居然在孝庄面前拈酸吃醋,皇后当即大度地笑道:“《女诫》有言:‘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可见天生丽质固然是好,即便天生姿色平庸,也自可以用德行去补偿缺失。”
孝庄深赞道:“皇后说得一点儿不错,你们是皇上嫔妃,自然该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怎么可以因为容颜天生不美,便不在妇容上用心?岂不是浅陋了!”
孝庄这话其实是在责备秋贵人了,秋贵人立时满面通红,讷讷地答了个“是”,悻悻地归座了。
皇后因笑道:“儿臣听说端慧公主不仅生得美丽,更难得女红做得也好,很想见识见识呢!”
端慧公主的女红针线,名满京城,等闲如荷包扇袋自是不在话下,最奇的是,她能在一张寻常大小的锦被上,绣出三千彩色鸳鸯来,如此功夫,就连在尚服局作了一辈子绣活儿的老宫女也望尘莫及。
端慧用征询地眼神看着孝庄,孝庄颔首道:“既然你皇嫂想要看看,便去拿你做的那些活计来吧,你不是还为各宫小主们准备了许多礼物吗?”
端慧公主因应命而去。稍时,领着两个宫女进来,手里各捧着一只四角雕花的红酸枝的提匣。
端慧公主一件件拿出给嫔妃们的礼物,皇后是十二扇绣春夏秋冬四季花草的屏风,皇后接了,笑道:“这花草真如活生生地一般,可巧昨日阿玛给我捎来一架青檀的屏风架子,正好配公主的绣品!”
淑懿也得了一件绣屏上挂的《美人春睡图》,只没有皇后的那个大罢了。贞妃得了一对绣着素馨与茉莉的枕套,端嫔得的是两对绣花鞋面,绣的也是吉祥纹样。宁悫妃还在月子里,康嫔眼看到日子了,孝庄特命她们不必前来,端慧公主便打发贴身宫女给她们送了绣品去。余下的贵人庶妃们,也都得了各色的香袋荷包,不一而足。
嫔妃们各各欢喜,欣赏着手里的绣品,只觉件件彩绣辉煌,针工细致,那绣线锁成的花草虫鱼,竟如同随风而舞,闻乐而动,众人先前虽听说过端慧公主的绣工一绝,只是今日见了,才知所闻不虚。
皇后抚着绣品上的缠花卷草,笑道:“听说公主最擅长绣的还是五色鸳鸯,可惜我们这些人里头,竟没人得着一幅鸳鸯的绣品。”
孝庄眯眼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