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嫔淡淡一笑,婉然道:“臣妾素日穿得还算讲究,只是近来臣妾深悔自己未能约束宫人,以致出了这样的大事,还使大格格濒于险境,心中实在愧疚,故而穿了素净的衣裳来见太后。”
孝庄端起粉彩云龙捧寿的盖碗,喝了一口茶,道:“这也怨不得你,夏岚也是才到你宫里去的,你既提到她了,今日哀家找你来,也就是想问问她的事!”
恪嫔仰头答道:“夏岚不是已然在尚方司畏罪自尽了么?”
孝庄拔弄着手上的白玉福寿护甲,清淡道:“人是已然伏法了,只是夏岚是谋害主上在先,畏罪自戕在后,任何一条罪过,都足够扔到乱葬岗的,可是她家本是世代包衣,她既是你咸福宫的人,若是你这个一宫主位应允,倒也可以格外开恩,许她归葬本家。”
恪嫔本是端端正正坐在海水绿的莲花绣墩上的,这时忙站起来,长跪说道:“太后宽厚仁德,臣妾本应效仿,但臣妾近日叫宫人整理夏岚遗物,才发现原来她不止这一桩罪过,臣妾觉得不应瞒着太后,若是太后看过人证物证后,仍然觉得情有可愿,臣妾愿允她归葬本家。”
按理说孝庄只要开了口,嫔妃们哪有不附和的?不过孝庄也未曾对恪嫔的反应感到很诧异,她平日的性子本就耿直,再者孝庄也是对夏岚一事存着些疑影,想借着这件事来探探究竟,毕竟她曾在恪嫔的咸福宫里当过差。
恪嫔沉了一沉,唤青缇道:“你回咸福宫一趟,将咱们整理出来的那个包袱拿来吧!”
青缇领命去了,不过两盏茶的工夫,又匆匆地回来,手里携着一只天水碧的薄绸包袱,从那包袱隆起的形状上,都可以看出是一枚枚的金银锞子。
恪嫔福身下去,向孝庄回禀道:“臣妾也想要‘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是没想到这夏岚如此的胆大妄为,连皇上赐给臣妾的东西也敢偷拿!往日竟是臣妾失察了。”
孝庄眯起眼来看向那只精致的包袱,青缇十分伶俐地将包袱拿到孝庄跟前,解开,一堆黄澄澄白花花的东西映入眼帘,淑懿细看了一圈,慢慢拈起一只四季长春的金锞子,笑道:“果然呢,臣妾瞧着也像是恪妹妹前些日子晋嫔位的时候,皇上赏给她的。”
孝庄望了一眼苏茉尔,苏茉尔立时呈上孝庄家常戴的老花镜,接过来一瞧,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眸中方才还满溢的慈蔼刹时间如覆上了一层寒霜,凛凛地只叫人发怵,半晌,她阴沉道:“知道了!这样的贱婢果然死有余辜!”
说罢,扶着额角,只是闭目不语。
淑懿柔声道:“太后可是身子不爽么?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孝庄摇头,道:“哀家昨夜没大睡好,晨起便觉得有些乏,你们也别围着了,都散了吧,回头别跟皇帝多嘴,哀家身子壮实着呢,没得叫皇帝悬心的。”
淑懿见今日该办的事,皆办完了,且十分完美妥贴,因体贴道:“那臣妾也就不叨扰太后了,”又向苏茉尔欠一欠身子,笑道,“那么一切就拜托苏嬷嬷费心了!”
苏茉尔忙行礼应了。
淑懿因与恪嫔一起,带了她们的大宫女,一径离开了慈宁宫。
孝庄只觉这殿里的热气,火辣辣烤得她难受,待得两位嫔妃行得远些,孝庄捏紧了拳头,向青檀梨木腿儿的案上狠狠一砸,道:“打量哀家不当家不理事,就要变成瞎子了么?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苏茉尔忙过来劝道:“太后仔细手疼,您经过的大风大浪还少么?就有天大的事,也不值得这样生气啊,到底是身子要紧!”
孝庄余怒未歇,胸口兀自一起一伏的,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略略缓过来些,那一字一句直如从齿缝里咬出来一般,道:“如今宫里又添了几位皇子公主,皇帝正当盛年,只怕还会添丁添人,这宫里的人多了,琐事便多,皇后身子也不大好,六宫主位里,只有贞妃还未有子女,不如叫贞妃掌协理六宫之权,也好为皇后分一分劳。”
贞妃暗地里投靠孝庄,孝庄为示恩遇,当初曾暗示过皇后,贞妃或可晋为贵妃,那时皇后与贞妃正为着狸猫一事呕气,自然不允,这时太后正好借着这件事,把先前的一局讨回来。
苏茉尔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积年的经验,使她在这个宫里就快活成人精了,当下也不再多问,因恭敬道:“是,奴婢立即就去传旨!”
恪嫔一离了慈宁宫,便转脸问淑懿道:“你说夏威会去跟皇后娘娘求情么?皇后应当是不会为夏岚说话的吧!”
淑懿踌躇满志地微笑道:“皇后叫夏岚给你下毒,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心里正火大呢,如何肯去为夏岚求情?”
恪嫔松了口气,笑道:“这就好,夏威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出了这样的事,他必定恨上皇后了,如果皇后连他妹子的尸骨都不闻不问,那这梁子便算结下了,能砍掉皇后这样一条得力的臂膀,也是好的。”
恪嫔的声音向来高亮,淑懿示意她低声一点,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方才我拿起的那只四季长春的金锞子,看起来像是皇上颁给你的赏赐,其实是岭南新贡的样式,岭南的各类物品皆是仿照咱们的东西做的,却做的精致得多!”
恪嫔是个直性子的人,一时不解,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淑懿启唇轻笑道:“岭南新贡的金银锞子不多,只有太后的慈宁宫和皇后娘娘的长春宫有一些,皇上不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