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可知,我每每唤她一声姑奶奶,心中必定加上三个字。”曲苏眯了眼,好像极为享受执素勃发的怒意,声音越来越甜蜜,“‘我的小姑奶奶’,如此一来,是何等的亲昵!我与她相识三十多年,我便这样唤了她三十多年。她在我心中从来都不是长辈,只是一个任性洒脱的小女子。我怜她爱她,有何不可?”
他提到“我的小姑奶奶”时,充满了柔情蜜意,又带着浅浅的怅惘和无奈。执素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有些羡慕兰芷,世间竟有这样一个男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放在心上。
“我原以为你要的必然是芳华门掌门的位子,如今看来,你要的却是兰芷。”执素叹气,这孩子的想法实在匪夷所思。
“仙子错了,掌门之位和她,我都想要。”曲苏含着笑,手伸出窗外,摘了两只碧绿的莲蓬。
执素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寒声道:“你要的太多了。如果单选一样怕是不难,若一样都不愿舍弃,那恐怕是难上加难。”
“所以我才需要同仙子合作,我们各取所需。”曲苏修长的手指掰开莲蓬,丢了一粒莲子在口中,“这莲子味道清新,仙子不妨尝一尝。”
“我的莲蓬,你却来借花献佛。”执素素手轻抬,接了飞过来的莲蓬,“不过经了你的手的东西,我实在是不太放心。”
“仙子的心是不是放错了地方?”曲苏毫不介意,笑吟吟地嚼着莲子,“仙子还记得一个叫做‘不系舟’的前辈吗?”
“什么意思?”执素面皮紧绷,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仙子当年自荐枕席,与不系舟也颇为恩爱了几年,难道一转眼就忘了吗?”
“胡说八道,我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
“仙子胸口有一处印记,至于是什么样的,我一时想不起来,大概还得回去问问不系舟前辈。”曲苏又摘了几个莲蓬,将莲子一一剥出,却不再吃。
“他在你手上?”执素闭了闭眼,“不过是一桩旧事,多少年过去了,我一时想不起来也寻常。”
“那倒也是,这么多年来,仙子的枕边人换了多少个,可怜不系舟至今还念念不忘仙子的厚赠。”
曲苏站起身,把桌上的莲子细心地用一个丝袋装了。
“你少来吓我,他灵力全散,即便是太上老君的金丹也无法助他重拾修为,不过一个活死人罢了!”
曲苏诡秘地笑了笑,执素瞪大了眼睛,素手掩唇。
“啧啧,我猜得没错,果然是你下的手。”
“你待如何?”
“不系舟虽没了修为,一张嘴还是灵便得很。仙子只需记着,你我之间,不分尊卑,只有合作。”
曲苏扬了扬手上的丝袋:“我走了,我的小姑奶奶最爱吃这种新鲜的莲子了,我得赶着给她送去。”
“滚!”
曲苏慢悠悠地出了水榭,飞身上岸。就在他足尖触到实地的一刹那,原本平静的湖面骤然间波涛汹涌,满池的荷叶如同扇子一般纷纷朝他袭来。
他被铺天盖地的荷叶阻滞了脚步,顿了一顿。
一道带着荷香的水箭兜头浇下,如晴空下的倾盆大雨一般,瞬时将他淋得透湿。
“哈哈哈哈哈,曲苏,你最好拿出你的诚意来,不然,我们谁也讨不到好处!”
水榭中传来执素的狂笑声。
曲苏揣着一袋子莲子,浑身湿漉漉的。秋日风寒,他裹着一身湿衣却不急于以灵力催干。
“多谢执素仙子,我的小姑奶奶若是见我为了她摘取莲子湿了一身,想来会感动万分。”
他出了疏影楼,下了云屏山,迅速消失在莽莽山林中。
云屏山外青山不绝,溪涧在平缓处汇集,聚成一条条河流,滋养了一座座村庄。
于是繁衍出了人世百态,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喜,有人悲。
人有八苦:生、老、痛、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除了老死未至,其它六苦,想来平常得很。”云绯若满腹辛酸,颓然枯坐。
情窦初开的少女大抵如此,如火的深情换得了一盆冷水,自然心如死灰。便如初春早开的桃花忽遇一场晚来的冰雪,只剩下了残红遍地。
那日跟着椋木鸟离了入樵山,她便日夜兼程,往东疾走。她本就伤心欲绝,再加上在九曲阵中受了一夜的寒气,不过几日便病倒了。
她起初想的是早日回璇玑门,没想到欲速则不达,在这处村子中一住就是半月。
经过十来日调养,身体是好多了,心绪仍然怏怏地,提不起劲。
她住的是一间农家,这家仅有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子过活,男人一直在外做工,极少回来。农人贫苦,她给了点碎银,农妇千恩万谢地把房间留了给她,自己带着孩子住到了柴房。
这几日她便天天坐在窗下,一步也不曾出门。
太阳西斜的时候,劳作归来的农人三三两两地从窗外经过。每日里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时候,能看到形形色色的村民,尽管他们与她并无干系。
一对穿短褐的父子背着夕阳路过,年轻的背着包袱,年长的口中絮絮叨叨。
“叫你到铁匠铺子去做学徒,为的是学些本事,将来不至于像我一样劳碌一世连肚子都填不饱。你倒好,手艺没学成倒先看上了你师傅的女儿,成天跟在人家姑娘屁股后面打转。这下被你师傅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