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宁放早上起来洗漱毕,去西门口吃过早点,便去了白山棋院。
清晨,薄雾淡淡,护城河两岸一片惨淡,洪水冲走了河岸边的庄稼,低矮房屋,变得一片空荡。
有个老人在河边渡口柳树下打拳,渡口,几个进城卖菜的菜农刚从渡船上下来,瘸子老段的渡船被洪水吹走了。现在是一个叫李黑牛的年轻人在摆渡。
秋高气爽,落叶潇潇,洪水过后的齐州城满目苍凉,宁放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河边柳树下的老人竟然是韩鄙。
这位翰林院老大人差点被卷入门生的案子后,就闭门不出几个月了,难得看见韩鄙,宁放走了过去。
走到渡口,韩鄙抬头看见他,向他招了招手。
“宁公子。”
“韩老,好久不见您老了。”
“唉,老喽,老喽,骨头不中用了,懒得出门,宁公子最近可好。”
“韩老客气,您这身体可是被年轻人都硬朗啊。”
两人寒暄着,韩鄙也停下来,两人在柳树下坐下,看着周围的苍凉,一时都没说话。
仅仅几个月不见,宁放见韩鄙苍老了很多,背也佝偻了,原来意气风发的脸上也黯然无神了。
“宁公子,这场洪灾天幸没有酿成大祸,可也给两岸的菜农带来灾难,不晓得明年的日子咋过。”
“韩老,就算再难也要熬过去啊。”
“唉,这次黄河决堤淹了十几个州县,齐州还是最轻的,其他地方才是惨烈啊。”
韩鄙摇头叹息。
天灾人祸,谁也没有办法,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韩鄙道:“宁公子,宫里的唐公公给我来了书信,说他下个月要来齐州,寻访上品蛐蛐,这可是个好机会,就是可惜我的紫冠将军老了,不能战了。”
哦,宁放闻听心里一动,武朝朝野上下都爱好斗蛐蛐,皇宫里也好这一口,之前他没少听顾老讲过皇宫里斗蛐蛐的趣事。宫里太监常常去民间寻访上品蛐蛐,想不到这次竟然要来齐州了。
可想而知,只要有上品蛐蛐被宫里看中,不说一步登天,也能大赚一笔。
宁放顿时意识到沉寂已久的齐州蛐蛐圈将会掀起一场新的风暴。
“老夫是老喽,宁公子还年轻,这可是个机会,想想办法吧。”
韩鄙看着宁放淡然说道,一般人听到这个消息多半都会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想试试运气。但这老人却毫无一丝波动。
“韩老,世人皆知上品蛐蛐难求,我等凡夫俗子,哪里有这缘分啊。”
宁放叹道,心念间突然一动,猛然记起一件事,那日在清风楼和狂生曹元礼吃酒时,曹元礼曾说过,天下蛐蛐最珍奇莫过于上方山。那时他并未在意,此时听韩老一说,立时记起上方山。
“韩老可曾听说过上方山?”
“上方山?”韩鄙摇摇头。
自雪灾后,齐州蛐蛐圈沉寂半年了,白文喜的雪里红和姚五的黑背蛐蛐两败俱伤,陆九渊忙着追求才女赵飞影,而韩鄙的紫冠蛐蛐老了,失去了战斗能力,眼下正是齐州蛐蛐圈青黄不接时。
前朝有人就因为给宫里进献上品蛐蛐而一飞冲天,当上了国子监祭酒,此时宁放已经预料到这消息必将给齐州带来疯狂。
两人说着这件事,摆渡的李黑牛也听见了两人谈话,过来插话道:“韩老,宁公子,要真是宫里太监来了,您二位还别说,保不齐就有有能拿出好东西。”
“黑牛,这世上上品蛐蛐岂是随便拿的出来的,那得有机缘,莫要瞎说。”
韩鄙摆手说道。
李黑牛急道:“韩老您还别真不信,我告诉你们,上个月在韩桥底下,有个外地来的赖头道人,和人斗蛐蛐,连赢了半个月,后来有地痞流氓觊觎,吓得连夜偷跑了。看过的老少爷们都说,那道人手里的蛐蛐不是凡品。”
“呵呵,民间能有上品蛐蛐?韩桥那种江湖骗子的地方你也真信?”
宁放嗤之以鼻,他自从见识过风门陈庆之的骗术,和蜀人左慈惊天骗局后,对这些事都不会轻易相信了。
韩鄙也赞同宁放,李黑牛见他们不信自己,气哼哼去一边凉快去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韩鄙回去了,宁放便去白山棋院。
…………
二十年来,这条路宁放数不清走了多少次了,可这一次去白山棋院,心里却五味杂陈。
白山棋院已经成为历史了。
取而代之的将是一座书院,对大多数齐州人来说,无关痛痒,只不过是茶余饭后一个谈资。
秋天的太阳正在慢慢升起,清冷的河面发出霖霖光泽,道路上,一辆辆牛车马车奔驰而过,满脸菜色的菜农,进城务工的人,穿着鲜艳的大户人家的小厮婢女,街上叫卖吆喝的小摊贩,热闹非凡。
一边是沿河两岸的菜农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一边是繁华的街市。
他走到白山棋院门口,看见范五爷和钟兆文老先生正在哪里忙着收拾院外的空地。
棋院大门口上方悬挂的“白山棋院”四个字匾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白山书院。”
“钟老,五爷。”
“宁公子。”
三人互道寒暄,宁放指着白山书院的匾额问道:“五爷,这就定了?”
范五爷道:“宁公子,赫老不在了,棋院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糟老头子,这么大的院子空着也是浪费,改成书院,教孩子们读书,也算是积阴德的事。”
“五爷,难为你和郑先生了,老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