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一听“字画”二字,便有些发憷,忙道:“属下,属下——”
“不必这时候去拿。”裴熙打断了常青的回答,极干脆地说,“诸王虽心性、气量有所瑕疵,身份地位却摆在那儿,追随者甚众,不可小觑。与其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还不如等苏彧回来,你再潜入他的书房,也不拘一两副字画,索性将那些藏得隐蔽的书籍信件,能拿的全都拿走。”
常青下意识地看向秦琬,便见秦琬略有些不解:“苏彧和高翰回京后,难道不是立刻进宫面圣么?”别人真会相信苏彧的书房遭洗劫与寿礼失窃一案有关?
裴熙难得见秦琬这幅模样,想到昔日教导她的时光,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呀,凡事都要追究个因果往来,遇上不明白的事情,这样做当然没错。眼下是我们将谜团抛给别人,哪管他们想不想得通?”
秦琬以手扶额,当真是万般无奈在心头:“你这只管挖坑不带埋的性子……好吧!就这样办!”
玉迟忍俊不禁,常青张大了眼睛。
您答应得这样快,哪有半点谴责的意思啊!
裴熙浑然不觉得自己的建议有哪里不妥,极为自然顺畅地叮嘱道:“正值多事之秋,一动不如一静,细节上做些手脚,往既定的方向走也罢了,大节上莫要有半分动静。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片刻。”
说到这里,他停了片刻,才对秦琬说:“纪清露身后的人若真是来自——记得通知我,对方未必会顾忌你一人,却一定会顾忌咱们联手。”
秦琬圣眷极隆,于政治上却无半点影响力;裴熙,或者说他身后的裴家在政坛上的地位不可小视,到底君臣之分摆着,有些话不能说,也不当说。值得魏王蜿蜒曲折拉拢的人,兴许不会顾及秦琬和裴熙中的任何一个,却也不会希望自己结上两个这等身份地位的仇人。
几人又商谈了一番近日事务,确定无甚遗漏,这才各自散去。秦琬返回热闹的池边,一露面,贵妇便簇拥上来,变着法子奉承。
秦琬面带微笑,一一应酬,对那些试探的言辞,猜测的话语,全都一笑而过,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任由她们自己去猜。新蔡公主看不下去,径直将秦琬拉到一边,冷冷道:“不过是一群拿旁人苦处做乐子的女人,你那么殷勤做甚。”
“多谢五姑姑,只是……”秦琬叹了一声,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八婶可有些好转?”
消息略灵通些的人都知道,韩王与王妃素来不睦,韩王妃隔三差五总要抱病在床,实则被韩王打伤,无颜见人。
碍于韩王的身份,大家明里不能说什么,暗地里却是很不屑的,很多人家也因此与韩王府疏远了。也只有那些寒门出身,素无学识,早就习惯了打老婆的武将,还有那些一心想走韩王门路的人才会继续靠上去,倒也显得韩王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新蔡公主虽是个冷美人,却与明艳如火的韩王妃最是要好,若不是她相救,韩王妃早无声无息地死了好几回。听见秦琬这样问,又见她的神色诚挚无比,不像看韩王妃的笑话,新蔡公主才道:“你也莫要担心,她敷两天药就好了。”不过是又与韩王吵了起来,惹得韩王大发雷霆,扇了她一巴掌罢了。
秦琬松了一口气,笑道:“既是如此,您可千万要再赏侄女一次脸,与八婶一道,再来一回。”
新蔡公主见状,眼底也露出一丝笑意,还未说什么,一盛装华服的********款款走来,见她们攀谈,挑了挑眉:“五妹,海陵,这么巧?”
来者不是别人,恰是圣人的第三女,如今后宫中位份最高的郭贵妃独女,馆陶公主。
汉文帝的馆陶公主一心想让爱女做皇后,金屋藏娇却落得长门幽冷,眼睁睁看着卫子夫独霸天下的结局。大夏的馆陶公主明知旧例,仍想让女儿德平郡君做皇后,虽因德平郡君对当利公主之子隋桎表白一事被撞破不了了之,但馆陶公主是谁?诸公主之中,她的性子最烈也最倔,往往感情用事而非理智衡量。
诸公主之中,她对皇室的身份和威仪最为看重,明白身为皇室成员能享受多少好处,从而一心一意将女儿嫁回皇室,也好让女儿还有女儿的后代延续无上荣耀。即便功亏一篑后,她将女儿嫁入了四角俱全的人家,夫婿又是无一不好的儿郎,想到女儿从此以后就只能是跪拜别人的臣妇,无法做母仪天下的皇后,馆陶公主就无法克制怒火的燃烧,连带着也恨上了支支吾吾不给个回应的魏王。
给魏王拆台的皇子、公主不少,最直接的当属韩王和馆陶公主,前者不计代价,指使一波又一波人不要命地攀咬魏王,闹得魏王焦头烂额;后者干脆利落,与魏王略有些干系的人遇见她,少不得吃一顿挂落排头。
馆陶公主对长兄代王的印象尚好,又知联姻并非代王愿意,平日见着秦琬,虽不会特别给好脸色,也不会像针对别人,尤其是莫鸾一样给对方难堪。如今听得京中传言,如获至宝,便来寻秦琬了,至于该怎么做……她还没想好。
秦琬知馆陶公主是性情中人,可以讨好一时,却很难长久顺她的心,便做出恭顺的模样,敛眉不语。
新蔡公主的生母不过一介宫人,因育了公主才封婕妤,在宫中四平八稳地混日子。因着这一层缘故,新蔡公主年少的时候很有些自卑,总觉得在生母位份高的兄弟姊妹面前抬不起头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