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的美事,转眼就成了泼天的祸事——弘农杨氏想要避祸,交族中一个女孩子和亲去就是了,本没必要出长房的嫡长女。但他们怕出个庶女,皇室会不满,出嫡女吧,谁不心疼自家孩子呢?眼见斗不过长房,便有些许风声透出,说大义公主预定了废太子的第三子。哪怕后者已经死了好几年,可有这样的风声在,弘农杨氏的势力又日渐没落,大义公主想要嫁得好就很有些艰难,不如堂妹们利用价值大。
陈留郡主与三哥最为要好,这也难怪,年纪相仿,玩得到一起来。眼见兄长一个接一个的死了,亲表姐加三嫂又要去和亲,岂能不伤感?哪怕圣人对陈留郡主再好,到底不是嫡亲的父亲,倘若坐在皇位上的是废太子,陈留郡主和大义公主的遭遇又会不一样。虽不至于怨恨圣人,更多得是痛恨南朝广宁公主,却仍旧要感慨一声造化弄人。
发泄了情绪过后,恢复冷静的大义公主便问:“杨家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不行了?”
陈留郡主奇道:“你如何得知?”
“我是猜的,那位县主——”大义公主看了一眼秦琬离去的方向,才道,“父亲可是宗正寺卿。”
她没想到秦琬会领了圣命,询问突厥之事,毕竟突厥人名、官职都与汉人差很多,许多人乍一听来,如听天书。她嫁到突厥后,也是心腹使女拼命记,她自己也与对方多接触,时不时用纸记录、默写再烧了,再加上日积月累,才渐渐熟悉,故大义公主只想到了自己这个尴尬万分的公主之位上,压根没想到秦琬对突厥的制度相当了解,只要她说,秦琬十有八九能听懂。
自家人知自家事,大义公主儿孙都被杀了,又有人老力衰,力不从心之感,自然会想到百年后的事情上。朝廷呢,为了显示优厚,也不好不令她抚养个儿孙。按理说,将她当做大归的女子,在自家族中选一子弟,充作她的儿子,为她奉养晚年,按照公主之子的份例给个爵位便是了,降几等也行啊!朝廷却迟迟没提及此事,大义公主便觉弘农杨氏颇有些不妙,至少,不得圣心。
“不就是为了……”陈留郡主看了大义公主一眼,大义公主回过味来,不由苦笑。
原来是为了她。
也对,簪缨世族,高粱之姓,遇到事情却要牺牲一个女人,为了争全家到底抛谁出去,斗得和乌鸡眼似的。落到最后,长辈反倒一起来跪她这个小辈,要她顶着太宗皇帝的雷霆之怒去“自请和亲”,明明是逼迫,还要让她“心甘情愿去请命”,以弘杨家美名。这样的手段伎俩,难怪圣人看不上。
一想到这里,大义公主原本火热的心也冷了两分。
弘农杨氏能将日子过成那样子,自然有他们不足的地方,她已经为家族奉献了这么多,没必要再让他们吸髓敲骨,故她又问:“朝臣是什么态度?”
陈留郡主已经站在了秦恪这边,自然帮他说好话:“大哥的意思是,为你寻个出身名门,老实忠厚的鳏夫,也好安度晚年。他希望我和海陵领着你多交际,看看有没有什么中意的。朝臣那头,颇有些顾忌,真要他们来议,怕是三年五载都拿不出章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