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见七月促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快说,究竟是什么大媒!”如果是好事,七月岂会这样开心?
“圣人说,常言虽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但这次的事情实在……既然苏家没了一个县主冢妇,便尚个公主吧!”七月一想到圣人的决断,就笑得差点没断气,“圣人在朝堂上,亲自为苏彧和大义公主赐了婚,刑国公竟答应了!”
沈曼疑心自己听错了,见七月的模样,忍不住“唉哟”了一声,再也绷不住稳重的模样,笑得直打跌:“圣人这手可真妙!”
李惠妃疯狂之下散布的谣言,让满朝重臣家的好女孩儿全都躲在家里不敢见人的同时,也让长安百姓津津乐道,想知道苏家之所以杀县主,究竟想要娶谁。与其让这些人污蔑重臣,损毁女孩儿的名声,给皇家增添无数仇人,还不如往最荒谬的那个理由推——安富伯夫人、大义公主……人们对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总是多几分关注的。
七月一想到苏家家风彻底坏了,根本没办法抬起头来,便觉乐不可支。
沈曼心思更深一些,笑过之后,便明白这是圣人对秦琬的照拂。
苏家在魏王夺嫡一事上牵扯了多少,谁都不知道,处置是一定要处置的。但苏锐在外多年,军神一般的人物,据说身体又有不好的征兆,实在不能做得太急,寒了将士之心。
将大义公主下降苏彧,看似对双方都是折辱,实则是极好的一招——无论事后查出苏家到底牵扯多少,只要苏沃是“公主之子”,便能免除大半罪责,甚至继续在上流社会待着。
明眼人都明白,苏家做出这等事,可以留存一脉香烟,甚至复起有望,已经是不世的恩典了。
大义公主于国有功,她的儿子,那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的,朝廷定不会轻动,一辈子富贵无虞。再说了,日后秦琬若是想要回长子,苏彧不是还有个庶子在么?这孩子命大,苏家兵荒马乱的,顾不上他,他竟也没病没灾,更没被吓到,生母杨氏还算间接帮了秦琬的,圣人也不介意许杨氏之子一份前程。
与苏沃相比,这一位才是真真正正被大义公主掐在手心的,只要奉养大义公主得当,爵位指日可待。
这些事情,大义公主能看明白,苏锐也能看明白,圣人亦对他们说过了。当然了,哪怕不明白也没什么,这是命令,没有置喙余地。
沈曼只觉得阳光从未有这么明媚过,急急地问:“还有什么?”
“苏家老四失手打死江家小娘子的事情,圣人已经下了判决。”七月只觉大快人心,“徒刑三千里,去得是哪里还没定下来,十有八九是北边。”
至于苏荫的双生妹妹……“婢子听说,昨儿刑国公回来,苏家哭天抢地的,指望公爷做主。公爷就说了一句话,大娘子不是定了崔家么?人无信不立,择个好日子,将她发嫁了。”
说到这里,七月快意非常:“一心一意将女儿嫁给寒门举子,这下好,身份总算般配了!”
这话说到了沈曼心坎里,沈曼也觉得一口浊气全都吐了出来,面上也带着笑:“你等着看吧!苏家的难堪日子还在后头呢!”
沈曼说得半点不错。
苏荫进刑部大牢的第一天,安平候就打点了狱卒,带着手臂粗的棍棒进去探监,生生将苏荫的腿打折了一条。
狱卒见状,唬了一跳,连忙上报。刑部的官员将安平候扣了下来,这位年轻的侯爷却半点不介意,梗着脖子觐见圣人,问原因,很简单,当年苏荫犯了口舌,闹得安平候被老侯爷打了个半死,安平候府的名声至今都不好,他打回来,天经地义。圣人要罚便罚,反正安平候府就剩一个爵位,没什么实职,他的名声不好,儿女也瞧不出有什么出息。哪怕没了爵位,还有个世家名头挂着,光棍得很。
这位才继任没多久的安平候本就是个浑人,虽是博陵崔氏旁支,又是侯府嫡长子,却一点也不讲究。他做世子的时候,迷上了一个卖花女,知晓父母不会同意他没成亲就纳妾,便将对方养在了外头。当时苏荣的名声大跌,莫鸾退而求其次,为次子求娶安平侯府的嫡长女,遭到拒绝后,苏荫就很不忿了——你们家什么破落户,竟敢拒绝我哥?找了个机会,将此人置外室的事情捅了出去。
心爱的人一尸两命,何等惨烈,安平候至死不忘,奈何苏家势大,他找不到任何报复的机会。如今可算让他寻到了,不管如何,先痛快了再说!
苏锐听到这件事,也只说了一声“知道了”,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位刑国公回京之后,只办了几件事——应了长子尚公主、允了安笙与苏获和离、将女儿嫁给莫鸾一直看好的崔俊。
然后,他不顾家中闹得沸反盈天,遵从医嘱,搬到了苏家在城外的庄子里去养病,嫡长孙和庶孙一并托给了大义公主。毕竟他路上大病了一场,险些转成肺痨,至今还没能全好,实在不敢给小孩子过了病气!太医都说,他这是多年的旧伤,平日看上去健壮,骤然发作,便成了大病。
武将便是如此,年轻的时候仗着健壮,不顾及身子,到老了就一身病,一个微小的伤口,一场最普通不过的风寒着凉,也能要了他们的命。
说来也巧,他搬去的庄子,恰与安笙的庄子毗邻。
这间庄子本是莫鸾置办的产业,因环境清幽,景色宜人,恰好投了苏吟的眼缘,用两个比这个更好的庄子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