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摇了摇头,似是要将这个荒谬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南宫家世代经营玉器,隐藏一座玉脉还说得过去,纪家经营得是药材,哪怕开采了玉,想要解玉、琢磨、贩售……桩桩件件,无一不是麻烦事。
肯定不是玉脉,不过,那几座山定有些名堂,十有八九开了什么矿,就不知是金矿还是银矿呢?铜矿也行啊!反正都是实打实的钱财,为此杀人灭口太过寻常,西南那边不就是这样么?魏王帮当地大户遮掩矿脉的事实,对方投桃报李,取一部分产出孝敬。若是上报官府,这些就都该收归国家,他们一分钱都捞不到了。
常青跟着秦琬久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也清楚一些,他琢磨片刻,就打定了主意,勒令血影的人不许有动静,他趁夜亲自上山看看。
血影的探子们虽经常走山路,闯山林,却没有谁像常青这样,一度好几年都在山中度过。再说了,若不是常青,血影的人全要倒霉。先头那些不服他管教的,暗地里靠近魏王的,哪个有活路?故他在如今的血影中,竟是说一不二,没人敢违背。
趁着夜色,常青的身影出现在纪家名下的荒山脚下。
山脚下的山路旁,有个破庙,里头有十几个乞儿围着火堆取暖,时不时有个乞儿出来捡点柴火。今儿他们似是偷了一只鸡,做得喷喷香,你争我抢,互不相让。
常青眸色一暗,蜷起身子,如一只敏捷的猎豹,以绕过破庙,确定自己连影子都不会投到漏风的纸糊窗上,让这些人看到。
他娴熟此道,自然明白许多大事都是坏在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纪家若要盯着外乡人,光用自己的家丁肯定不够,太张扬也太冒险,收买懒汉、闲帮和乞儿无疑是最好的手段。譬如这破庙,恰好修在唯一上山的路旁,乞儿们又争着吃东西,欢闹得很,这时候,即便外头闹出点声音,他们也未必发得现。哪怕有人出来拾柴,也是隔了好久才出来一次,若是想掐着时间,通过这一“破绽”来上山,结果不言而喻。
走另外一条路么,也不行,攀援起来太麻烦不说,夜里的时间也太短了。唯今之计……常青看了一眼高耸的树木,神色微冷,双手略一用力,人已经出现在了树上,且没发出半点声音。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像他这等不人不鬼的家伙,自然也有他能走的道。
常青小心翼翼地沿着枝桠,以最轻最稳的脚步在林中穿梭,哪怕有人瞧见,面对那一闪而过的灵巧身影,也只会当自己看见了猿猴,并不放在心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几人说话的声音,不由停了下来,留神倾听。
“作孽,真是作孽。”有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缓缓传来,“今天又拉出来三个……咱们这份活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另一人极力压低声音,奈何夜里太过寂静,只听他的牙齿也有点打颤,“回去后再请尊菩萨供着,多拜拜吧!若是被管事知道,你想和他们一样?”
中年男子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不,不想。”
“那就是了,快将他们给埋了,咱们也省些事。”
又有一人语调郁郁:“咱们做这样的事情,会不会被天打雷劈?”
“诱、诱他们来的又不是你,掳他们来的也不是你,看守他们的还不是你。咱们,咱们不就是个拖尸体的么,到哪不是卖苦力呢!”第二个人虽也颤抖,到底比同伴们强些,“快,快埋了他们,咱们喝酒去!”
几人说话的时候,常青已悄然无声地靠近,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潜伏着,打量着几人。见他们在一块空地上随意挖了几下,就将一旁的尸体拖着埋下去,在火把的照映下,三具尸体也露了出来——与其说是衣衫褴褛,倒不是如说压根没穿衣裳,浑身上下都黑不溜秋,个个都是驼背,想要再看得细一点,却是不能够了。
常青琢磨了一会儿,心道驼背是正常的,开矿,成天弯腰,怎么可能不驼背?但这乌漆抹黑的是什么玩意?开什么矿会开成这样?
他灭南宫家的时候,对这些颇有门道,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不大正常,决定暗中跟着这几人。待到他们返回,住得是山林猎人的小屋,打开门就钻了进去,旁边竟别无他物,常青不由愣了。
怎么着,这些矿工,竟然都睡在地底下不成?倒也不是不可以,为了隐藏秘密,南宫家也干过这事,但也不至于这样,连个通风的地方都没有啊!
没错,常青转了一圈,发现藏着矿洞的小屋关得严严实实,旁边硬是没半个通风透气的地方。至于别的地方有没有开辟道路,他倒是不清楚。
他觉得此事透着诡异,并不敢轻易靠近,再盯了一会儿,算算时间差不多,记下此地,沿途折返,回到了新安县,却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矿,才会令矿工这般模样呢?他见过的玉矿是没有的,至于旁的矿,他也没亲眼瞧见,实在不敢贸然下决断。
常青本就不是多思善谋之人,他总觉得这情景好像在哪听过,努力回想吧,又有些想不起来。
人一急就容易出错,常青急了倒没失去冷静,就是挺郁闷的,心道郡主让陈妙,哦不,陈玄那小子教了我这么久读书识字,老子还是两眼一抹黑,顶多就认识几个字,别说郡主、裴先生和玉先生,连陈玄这个牛鼻子教大的也比不……
等等,陈玄?
孙老道?
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