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苦涩一笑,无奈道:“疏忽?我每天能看他们几眼,抽出半个时间来陪他们,都算不错了。”
与父母对她的关爱相比,她实在配不上这个词。
恐慌却无可奈何父母的一天天老去,再想一想自己,对年少时的一些不够圆融的做法,秦琬确实有些难以释怀。换做现在的她,说不定能做得更加圆满一点,也好求个两全之法。
“半个时辰,足够了。”裴熙很干脆地说,“长安这么多顶尖的人家,一家之主每天能半个时辰陪子女的,寥寥无几,更莫要说皇家。”有一句话,他咽了下来,没说出口,以免传了出去,不仅伤了皇帝的心,也让秦琬难过。
皇帝年轻的时候,十天能见到先帝一次么?未必吧?
对于秦琬的这一想法,他始终是不以为然的,甚至可以说,秦琬若不是个女子,频繁生育会伤害身体,甚至有可能赔了性命的话,他绝对会要求秦琬多生几个儿子。这样一来,也好多几个继承人备选,不至于只有那么一个,万一是个讨债的怎么办?就算没被气死,也不能直接弄死啊!
兄弟相残与否的问题,裴熙更是不考虑的,在他看来,一母同胞的兄弟,尚且会为了几亩田,几间铺子,或者一桩生意,一个爵位反目成仇,更何况九五至尊的位置呢?
人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偏偏皇家就没有“均”这个说法。你给再多的关爱,不将皇位给他,也会招来怨怼;你平日再冷着他,只要最后将龙椅交付,一分的好也变成了一百分。
与其付出那么大的心血,到头来身心俱疲,还不如平静对待,到头来就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就像他,每日除了政事,只与美酒佳人为伴。不知多少人暗暗咒骂,说他这样不尊重妻子,放浪形骸,又没一个一儿半女的,晚景一定凄凉无比,那又如何?他想要“儿子”,多得是人愿意来当孝子贤孙。就算是装得也不要紧,伺候他一辈子,装到他闭了眼睛不就行了么?他这一生都是快活的,何必去顾忌那些身后事呢?
秦琬轻轻笑了笑,不置可否:“你呀,罢了,我也不说你。世事无常,人都是会变的。十年之前,我肯定想不到,自己竟会有这样多愁善感的时候。”
年轻的时候汲汲于权力,大权在握多年后,终于开始追求一些昔日放弃的东西。但她心中清楚,那些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需要作出取舍的时候,这些点缀,该抛弃的,一定会抛弃。
“你不说的话,我还没发现。”裴熙也有些感慨,“一转眼,又是十年过去了。”
撕开东宫名宿虚伪的假面,不过是他年少骄傲时,随心所欲的一举。去皇长子流放之地当父母官,也是对强权一次无声的反抗。当时的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决定,就这样改变了他的一生。
匆匆一晃,竟是整整二十年。
秦琬微微一笑:“下一个二十年,我们会在哪里呢?”
不管如何,最重要的,仍是当下,不是么?
永隆七年,冬,在以楚王、燕王、蜀王为首的宗室,首辅江柏等朝中重臣,四大都护的上书下,皇帝开亘古未有之先河,册江都公主为皇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