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令狐冲怔了怔。自嘲道:“大侠?我哪算什么大侠?”说着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而后看向杨莲亭,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人是会变的。”
杨莲亭顿了顿,便道:“坏境造就性格。这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我们周遭的人事物也是会慢慢的变化。这一切都会对人产生影响。人若要适应环境,就不得不妥协去改变自己。差别只在于变多变少,变好变坏罢了。现在的你,与去年的你相比,不也一样有所改变了吗?”
令狐冲轻叹一声。道:“是啊!变了,不但是我,就连……就连其他人,也变了不少。”
杨莲亭道:“珊儿吗?人总会成大的,她都快嫁为人妇了。自然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像个小丫头。”一顿,问道:“怎么?还放不下?”
令狐冲摇了摇头,又饮了一杯酒,道:“我说的不是小师妹。小师妹……虽然她不喜欢我,我很难过。但只要她能幸福快乐,我也替她高兴。”一顿,便继续道:“我说的是劳师……劳德诺。多年的师兄弟,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嵩山派的奸细。还有师傅他……”一顿,便继续道:“自从上次下山之后,师傅就变了好多。”
杨莲亭问道“是在为师傅之前对你的态度而耿耿于怀吗?”
令狐冲摇头道:“无论师傅怎么对我,我都甘愿受之。但师傅他真的好像是变了,感觉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了。以前的师傅不是这样的。”
杨莲亭道:“劳德诺一事。是当年我发现左冷禅对王喜二人下毒之后,对嵩山派多了几份提防,西岳商会耳目遍及天下,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劳德诺的身份。之所以没有及早拆穿他,却是师傅的意思。当然。我也知道师傅这是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劳德诺,麻痹左冷禅。”
令狐冲道:“这正是我不敢相信的。师傅他从来都是嫉恶如仇,行事光明磊落。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心机深沉……”
杨莲亭为各自斟了满酒,继续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道是:子不言父过,女不擦母艳。有些话我本不该在背后谈论。但既然你有困惑了,我便多嘴几句。”说着抬起头,看向令狐冲,问道:“你对师傅了解多少?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令狐冲想了想,便道:“师傅他平时虽有些严厉刻板,但他明辨是非,光明磊落,乃是君子中的君子。”一顿,又犹豫道:“但……”
杨莲亭道:“你我同岁入门,我不在的那几年你与师傅是如何相处的,我不清楚。但是以前,我十二岁开始便已随师傅师娘行走江湖,与师傅相处的时间却是比你多得多。”
闻言,令狐冲点了点头。
杨莲亭继续道:“我在拜入华山之前,便已经历过不少风浪,见识过人情冷暖,比较敏感。对人对事算是看得比常人透彻清晰。师傅年轻之时是怎样的,这我无从知晓,但他年轻时的经历,我想,估计跟林平之或有些相似。”
令狐冲皱眉道:“跟林师弟有些相似?”
杨莲亭道:“嗯……都是从高富帅一夜之间变成负二代。”他没为令狐冲解释啥叫‘负二代’,便继续道:“剑气两宗内斗之前,那时的华山派乃是五岳剑派之中最强的,甚至可比肩少林武当。师傅乃是岳肃祖师的后人,又上任掌门的亲传弟子。这样身份,在武林之中也算是令人羡慕了。可一夕之间,华山派便跌落了神坛,之后又在五岳剑派争夺盟主的比剑大会上失利,师祖因此郁郁而终,师傅与师祖情同父子,当时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一顿,又道:“林师弟出生富贵,从小锦衣玉食,家破人亡之后。却沦为了丧家之犬。他们都是心高气傲,自尊心极强之心,自不甘认命。性格都是容易走上极端的偏执型,不到黄河心不死。一个想报父母之仇。振兴林家。一个想夺回五岳盟主之位,振兴华山。”
令狐冲默然半响,道:“当年的华山派正处内忧外患,举步艰难。师傅一肩挑起振兴华山的担子,确实不易。师傅师娘当时恐怕没少受江湖中人落井下石。”
杨莲亭道:“或许吧!所以师傅才会对振兴华山,夺回五岳盟主之事那么执着,费劲心思,才养成了那样深沉的城府。可惜啊!当年师傅为了比剑夺盟准备了足足十年,却在黑木崖下未比先输。当年师傅的不甘不忿,我是看在眼里的。当初若非我与师傅相处甚久。也不会偶然发现师傅不为人知的一面。”
杨莲亭拿起酒杯轻抿一口,略显无奈道:“师傅的虚荣心过重。但人无完人,虽然师傅有些虚伪。但他终究还是我们的师傅。平时又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无甚过错。我倒也并未因此生厌。而且爱屋及乌。师娘,可是这世上我第一敬重的人。至于师傅之前对你的态度,只不过是你倒霉,在错误的时间做出一些触动了师傅敏感神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