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钲库内,一间简朴淡雅的房间内,有三人席地而坐,中间之人,年近六旬,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衫,满头银发有些蓬乱,眼角布满皱纹,但眼神迥然有神。他手中拿着一酒壶,时不时地满饮一口。
此人正是颜延之,他乃狷介之人,正直孤傲、敢于直言,因砭清激浊,得罪南朝无数权贵,遭到排挤。宋少帝刘义符继位后,谢灵运遭到徐羡之、傅亮的打压,两年后,颜延之也被贬。徐羡之、傅亮被杀后,二人依旧不被当权者所容。
谢灵运被杀后,颜延之对朝中权贵彻底失望,便上请天命,来到各方逐鹿的洛阳。他的五咏剑法,便是在谢灵运被杀之后创作的,他将竹林七贤剑中山涛、王成的剑招去除,而对另外五人的剑法加以改善,便是因为山涛、王成二人身份显贵,以此来表明了自己对谢灵运被杀一事的愤慨。
柳元景与颜竣端坐在其两侧,颜竣道:“爹,陶师兄被人杀害,我们不能置之不管。”
颜延之叹了一口气,道:“元亮兄寿终前将其儿子托付给我,我曾安排其定居永嘉,他却执意跟我来到这风起云涌的洛阳,又自作主张,只身一人冒险潜入北邙山。现在出了这种事,真不知百年之后,如何跟元亮兄交代?”
“元亮”是陶渊明的字,乃“始于亮”之意。陶渊明高风亮节,刚直倔强,因仰慕诸葛亮而改名,林俊云:“昔渊明学诸葛亮,晚更字为元亮。”辛弃疾亦曾言:“看渊明fēng_liú,酷似卧龙诸葛。”陶渊明这种因为仰慕他人而改名者并非个例,陆孔昭因仰慕诸葛亮而改名宗亮,陈汝能也因仰慕诸葛亮而改名为亮。
颜竣安慰道:“爹,您不必担心,孩儿这就派人追杀何言之,为陶师兄报仇。”
柳元景道:“金钲库是大宋在洛阳的隐藏势力,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以免被拓跋焘的九州卫察觉。”
颜竣道:“九州卫算什么,我们大宋的火蚁卫又岂是浪得虚名?”
柳元景道:“现在洛阳暗流涌动,单凭金钲库这点人手,贸然出手,根本不够他人塞牙缝的。”
颜竣冷笑道:“久闻柳兄勇冠三军,没想到也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
柳元景道:“勇敢与莽撞的区别,在于有没有脑子。”
颜竣喝道:“柳兄是说我没脑子吗?”
颜延之打断二人,道:“够了,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他扭头对柳元景道:“竣儿说你断定陶雍不是何言之所杀,可有此事?”
柳元景道:“陶公子的伤口与何言之手中的匕首大小吻合,但单凭这一点,不足以判定何言之便是凶手。陶公子全身仅有一处伤口,乃是喉部大动脉,受此重伤,当血溅三尺,巷侧墙壁定然满是朱红,而现场的血迹太少,并且全在地面,墙上根本没有。还有,后巷是案发现场,流那点血根本不至于毙命。另外,现场血迹形状不似自人体内流出,而似被人瞬间倒在地上。最后,我尝了一下鲜血的味道,不是人的鲜血,而是动物的。我久经沙场,对这些极为熟稔,颜兄没看出并不奇怪。”
颜竣道:“人的鲜血和动物的鲜血又能有什么不同?”
柳元景道:“人的鲜血颜色比动物的血要浅一些,味道要更咸一些。”
颜竣道:“那你说那是什么血?”
柳元景道:“人血有咸腥味,羊血膻,猪血臭,鸡血骚。现场的鲜血应该为猪血。何言之说过现场的情形,据我推测,应该是有人故意栽赃,由于当时情形紧急,何言之又非易与,故而留下诸多破绽。”
颜竣道:“不是何言之,又是何人?”
柳元景道:“何言之已经说过,是微言宗。我已派人去附近打探,微言宗的易天一刚才确实出现在附近。”
颜延之道:“司马氏就喜欢使这些卑鄙的手段,的确有可能做这种事,而何言之一向以心性高傲著称,若真是他所为,也不屑否认。”
柳元景道:“最近洛阳城内有人花重金悬赏《五岳真形图》,致使无数盗墓贼蜂拥而至。据我暗中打探,在背后暗中搅动风云的,正是微言宗。陶兄擅自去北邙山打探消息,遇到微言宗的人,确有可能。”
颜延之冷笑道:“就算给他们《五岳真形图》,他们也领悟不出其中精髓,真是痴心妄想。武皇帝曾大肆屠杀司马氏,我们还未去找他,他们竟然找上门来,既然如此,我们就让他见识一下大宋的手段。派杜查去调查微言宗,看看他们有何能耐。”
柳元景道:“我已经派他去了。”
颜延之道:“此人一直以游侠的身份在北方江湖上打探消息,对各方人马了如指掌,又精通驱蚁之术,任何人都不可能逃脱他的追查。陶雍究竟是被何人所杀,他定能调查的一清二楚。”
颜竣道:“万一他的身份泄露了呢?”
颜延之道:“区区一个微言宗,没有如此能耐。”
柳元景道:“除非他们和其他人联手。”
颜延之道:“还是尽快将他们解决掉为好,刚才大宋传来消息,殷刺史要来此处。”
颜竣道:“殷景仁殷刺史!他年已五旬,权倾朝野,为何还要来到此处?”
颜延之道:“殷刺史原本宽厚仁德,但自从陛下除掉刘湛后,殷刺史就变得性情乖戾。一个月前,我们打探到洛阳有刘湛的行踪,消息传到建康,殷刺史便要前来洛阳,任谁也劝不住。”
颜竣道:“陛下与彭城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