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
天气愈发得冷起来,朝露殿早早烧起了地龙,倒是比春天还要暖和。
沈冷栀倒了一盏茶递给荀域,男人似乎很高兴,方才跟她下棋时唇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这让她不禁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是因为这局棋而高兴。
趁着他心情好,沈冷栀想要将心底的疑惑问一问。
“陛下,”深吸了一口气,她很少有这么冒失的时候,可就是忍不住,“为什么要借这么多钱给南国。”
荀域微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为了娶南国的公主啊。”
面对这个答案,沈冷栀明显不信,他越坦然她就越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一个女人而已,远不用这么大费周章,陛下是为了北国的水利,和日后的商贸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沈冷栀有些紧张,对他的回答满怀期待。
果然,荀域应了下,笑容愈盛,“还是你聪明。”
“朕跟南国陛下有过约定,日后齐力把南北国的水运打通,互惠互利,省得南国的东西到了烟波江再转陆运,而西凉和北国的物资也要这么折腾,不划算。”
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肯定,女子长舒一口气,眉眼里也展露出笑意。
“所以什么和亲还有聘礼都是陛下的说辞,您只是担心有朝一日南国修好了水便忘了从前的承诺,所以押个人在手里,安心些。”
点了点头,荀域没有说话。
“那您想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位分呢?”沈冷栀细细想着,明显比他更上心,“既只是个人质,位分就不能太高....”
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女子忙福了福身子,“臣妾失言了。”
“无妨。”唇角依旧有着三分笑意,可声音却冷了下来,这样的态度叫沈冷栀后悔不已,她该知道的,荀域对自己曾经的质子身份有多在意。
“既不能太高,不如做个良人,娴妃觉得如何?”
听他如此征求自己的意见,沈冷栀心里舒服多了,只是令她讶异的是,荀域给的位分着实有些低了。
北国后宫女子按品级分为八等,为首的自然是皇后,往下则分别是贵娴淑妍四妃,继而是夫人,贵嫔,然后才是良人,美人,选侍,最末是更衣。
后面这两个也不过就是比宫女稍微高一点点,甚至有时还不如得宠妃嫔身边的女官,而美人则是前面两者能在深宫里熬到的最好的待遇了,或是那些出身不高的侍妾,比如康家前几日刚塞到他身边的那个华美人。
美则美矣,比起仆人,更像玩物。
而荀域所给南国公主的这个位分再普通不过,只能算是说得过去。
“是不是太低了,我听人说南国公主姿容出众,还以为陛下会给她妍妃的位分。”
喝了一口茶,荀域看都没看她,只淡淡道,“她性子不好,初来乍到,朕想要挫挫她的傲气,省得仗着身份不知天高地厚,得叫她记着,她阿爷还欠朕的钱呢。”
待人走后,沈冷栀对着一直伺候在她身侧的婢女道,“你觉得,陛下的话可信么?”
低眉的女使上前一步,一边帮她卸去钗环,一边开口,“陛下的话没什么问题,只是娘娘,您有些着急了。”
“您方才说一个女人而已,不必大费周章,这种话,也就是陛下没有细琢磨,他那么聪明的人,只要细细想了,就能知道您在吃醋。”
“我没有....”想反驳,但明显底气不足。
“您是打心眼儿里不想承认,在他心里会有人比您更重要,好在陛下对那个南国公主没意思,只赐了个良人的位分,若不然,您这般自欺欺人的态度,就注定赢不了旁人。”
知书自小跟在她身边,与她一同读书习字,天资聪颖,既是最了解她的,也是最能帮她的。
“娘娘若想得陛下青眼,最好不要先挑明对他的好感,要待日后他功成的时候,自觉离不开您,主动挽留才好。”梳子滑过那缎子般的长发,知书提醒道,“没有人会记得谁对自己付出多少,他们只会记得自己付出的,所以您得叫陛下为您付出,这样,他才会珍惜您,才会离不开您。”
握紧了手里的发簪,沈冷栀点头,“我知道了。”
言毕又往外瞧了瞧,神色多了几分不屑,“那个人呢,又跑去给康映珠通风报信了?”
她指的是婢女墨香,也是自己的陪嫁侍女,不过比知书低了一等,在家中是个二等丫鬟,这小蹄子入宫没几日便被康映珠收买了,她本想杀鸡儆猴,好好惩治一番,却被荀域拦下了。
他说这样的人多不胜数,去了一个还会再有第二个,与其戳破,倒不如将计就计。
二人若是有什么想故意透露给对方的,就叫墨香听见,为了混淆视听,有时候一些无关痛痒的实话也会让她听去,然后再转达给康映珠。
“是。”知书应了一声,继续道,“奴婢见您没提,所以也没拦着她。”
“只是现在想想,或许不该叫她听去全部,或者应该故意引导,让她以为陛下很是宠爱这位和亲公主,好叫康映珠把那些计谋都使在对方身上,您也好得空歇歇。”
沈冷栀倒不这么想,“毕竟是和亲的公主,她轻易也不敢做得太过,何况既然位分都摆在那儿了,她一个贵妃还要与一个良人较劲么,康映珠也不是傻的,日后若真让她发现南国公主并不得宠,便会猜到是墨香出了问题,那咱们才叫因小失大呢。”
知书觉得她说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