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卧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似睁非睁,脑子却一刻都没闲着,来回过着两部小短片儿:三儿他妈的电话amp;夜半床前窥视我的隐形人。
两件事如同雌雄同体的蛔虫,纠绞在了一起。
我没能证明出到底有没有入侵者,也没能证明出我自己到底有没有问题。
老太太临晨三点钟打来个电话,不早不晚,正好在节骨眼儿上,太他妈的不正常了。
更绝的是,她的三儿是个哑巴!哑巴接了我的电话!乌拉乌拉叫了半天。
那个老妖婆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无意中打了她的电话,她起了重如泰山的疑心?千方百计想弄清楚何方神仙给她打的电话,欲意何为…..
这,我完全能理解,但是,有必要半夜里打吗?是不是睡得正熟被吵醒后,脑子比较木,容易露出真话,所以她有意选择这个时间点?
最让我费解的一条,无锁骨男真是她的儿子?一个哑巴儿子?
我觉得要动用动用老单了,从吴大姑娘那里打探点消息。
说起吴大姑娘,我不合时宜地想笑:徐娘虽老,犹尚多情。
……
夜里不能安宁,白天不能安睡,
一拨未平,一拨儿又起。
我父亲打来电话,说老曹今天要回来,让我快起床,去火车站接站。
末了,他用惊讶的口吻问我,为什么老曹不联系我,直接叫我去接他呢?
我含糊其词,说我这两天手机信号时好时坏,大概他没打通。
父亲将信将疑,没再说什么。
其实,最惊讶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老曹这家伙吃错药了吧,出院不告诉我,手机换号不通知我,这次连回家都不和我说了。
我绕着赤道想了一整圈儿,没有做过什么过火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
从小,我俩无论打成什么样儿,即使斗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把不快放到第二天,都是当天打完当天和好。
这次他是怎么了,哪根经络瘀滞了,抽上了羊角风。
不过,我隐隐感觉到,他一定是知道我的什么事情了……
我犯上愁了……
曹伯伯和曹婶子……
他们要是看到老曹现在的样子,那该有多伤心……
怎么办吧?
我绞辘轳似得绞着原本就没多少水光的脑子,想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我还是决定,先回趟家。
老曹乘坐的火车到站的时间还早。
……
我把老曹的情况和父母如实说了。
他们提前知道了,我肩上的负担就卸下了一半儿。
我讲完了,父母互相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我赶紧逃了,去车站……
其实,无论什么样的的厄运,善良的人们逆来顺受,默默地吞下去了,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我在想,老曹他不可能瞒父母一辈子,他一定是想好了……
他知道该怎么办…..
我暂时把学校里的屁事抛到了脑后…..
焦急地看着车站上方,滚动着列车时刻表的电子屏幕…..
终于,老曹坐的火车到了…..
出站的人并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几十个人,人群中没有发现老曹。
我翘首期盼,望穿了眼,还是没有找到他!
出站口关闭了…..
我看得很仔细,不可能看漏了,再说,老曹那容貌很显眼。
正当我无比的纳闷,不知道该不该回去的时候,电话响了。
我父亲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回来吧,成子到家啦。”
我靠,都到家了?难道他易容了?
…..
到了曹伯伯的家里,气氛压抑。
我父母劝着伏在老曹身上哭着的婶子,曹伯伯一边坐着,扭过头木然地盯着窗棂。
婶子哭够了,抬头望着儿子,用手抚摸着两年不见的儿子那满脸的疤痕,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老曹把他妈扶了起来,轻描淡写地把烧伤和住院的事情重叙一遍,最后他说,他马上要去西安政治学院上学去了…..
只有最后一句话,对曹伯伯他们,大概算是些许安慰吧。
这期间,老曹没有用正眼看过我,就像我没在他家似的。
我真的想不明白了,他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对我…..
我有些潸然,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是该啊。
我们告辞了,把时间留给这一家人三口人。
他们需要时间,彼此安慰和鼓励…..
我父母看出了老曹和我关系的不正常,他们用质问的口吻追着让我说出原因。
父亲想象力超强,居然想到是不是我在老曹住院期间没有照顾过他…..云云。
我的信条,沉默是金…..
直到母亲做好了极丰盛的饭菜,让我去把曹伯伯一家子接来,我父亲方才停止漫无边际的哥德巴赫猜想。
两家人六口一起吃饭,曹婶子还是泪水盈眶,不过在我妈不停的安慰下,稍稍好了点。
吃完饭,老曹突然对我说:“你先和我到我家,有点事。”
我无法预测他在想什么,跟着他出了门,他没有往他家的方向走,而是朝着镇上的小土包走去。
路上碰到了熟人,没人能认出老曹,都是在和我打招呼,老曹径直前头走着。
到了小土包,他站住了,转过身,等着我。
我刚走到他身边,他一拳打在我的肩膀上,我没防着他会来这么一手,趔趄着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