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的刘士刚,一针见血就指出了郑世桂龌龊的心理:清华这种名校,考不上是虽败犹荣,考上了更是才高八斗,这可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没事就偷鸡摸狗的刘士刚,当然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可不管谁说的,有啥目的,他确实是说出了大众的心声。
高考结束快要发榜的日子,所有的村人却集体保持了沉默,一致地都让人怀疑私底下有过串联。
这年头玄乎的事情太多了,亩产万斤的事都有,谁又能确定阿桂不会走了狗屎运?
结果,奇迹真的发生了。郑世桂的考分远超清华录取线,这是黄怀带回来的消息。黄怀随他爹,满肚子的坏水。可正因为他心术不正,反而更说明了消息的真实性。
大家都庆幸发榜前的日子明智地闭了嘴。
而随后大学通知书的缺失,又让这奇迹变成了传奇。但村人们仍不敢随便乱说话,被人说成是嫉妒可不太好听啊。
郑世桂的村长父亲郑朝宗,动用他那点可怜的人脉,没费吹灰之力就搞清了传奇是怎么造就的:副镇长刘天北的生花大笔轻轻一挥,儿子的锦绣前程就被人给霸占了。
郑朝宗在公社党委门口守了两天,没守到刘副镇长的出现,就回来把镇长的连襟赵红军堵在了村部。
赵红军做支书,郑朝宗当村长,两人搭档多年,好的跟亲兄弟似的。
郑朝宗一见好兄弟的面,拎起老拳就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一边打,他还一边高喊“万岁,万岁,打死贪官污吏,打死贪官污吏。”
赵支书代人受过,硬挺着挨了两下正考虑是不是要反击时,合作多年的好兄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昏迷过去了。
这之后,“郑世桂能考上大学?那我就能当镇长”“郑朝宗在演戏吧,又打人又装疯”之类的讥讽,却像冬日大雪般,将小小至晶村盖得严严实实。
尽管后来随着真相升起,饥讽开始融化,但那不紧不慢地递次消融,让阿桂一家结结实实地享受了一把生不如死。
经过此事,郑朝宗身子大亏,整天闷头待在家里,既不出工也不去村部。直到年关将近时,刘副镇长亲自提着一只桃林烧鸡,和两瓶洋河大曲登门道歉,他才又不情不愿地再次抛头露面。
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郑朝宗深知这一点。回到村部后,赵红军对他又是连声不迭地道歉,重复着说“镇长不知是你家孩子”“知道了一定不会”的话语。
赵红军也知道精神代替不了物质,赔礼道歉时,还承诺将阿桂先培养成副拖拉机手,以后做村领导班子的接班人。郑朝宗心头的恨意这才稍微少了一些。
阿桂多年努力想一鸣惊人,谁知道最后却得到兜头一棒,差点被打成了哑巴。第二年的高考,他心灰意懒地连名都没有报。
但是,大学,这个精致的象牙塔,在因其神秘所造成高不可攀的同时,也副产了让人无法扼制的神圣吸引力。第三年,阿桂又鬼始神差地参加了高考。
李开文回来没几天,就听说了郑世桂的事。
李开文看着阿桂,阿桂满眼的渴望。这种事情不好托付给哪个大嘴巴子,阿桂信任曾叱诧当然责无旁贷,他赞赏地看了眼郑世桂,点头默许后走了。
赶到集市上时,李开文看见苹果堆旁已围了许多人,三弟开富在人群中正半脸眼泪半脸鼻涕地和两个戴红绣章的人拉拉扯扯。
李开文一见,忙快步走了上去,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大哥,他们”开富指着他们,哭哭啼啼地“要抢我们苹果。”
李开文看着委屈万分的弟弟,一股怒气直冲胸腔,双眼瞪得少见的溜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敢抢苹果?”
他一边说一边撸着袖子,向前走去。李开文护短地很。
“这位师傅,我们是集市管理处的,你们卖苹果要凭票的”两个红袖章一看来了个气势不凡的人,当时就怯了。头发有点卷的红袖章,大着胆子解释了一下。
李开文在首都浸淫多年,浑身上下散发着异于常人的气息。
白净光滑的皮肤宣告着他的养尊处优,独一无二的三七发型揭示着他的庙堂高远。
上身一件晶亮扎眼的的确良白褂半卷起袖口,整齐划一地掖在牛皮腰带紧束的裤子里,告诉大家主人的与众不同。
下身一条深绿崭新的卡叽布军裤,更用人人梦寐不得的珍贵彰显起他的非同一般。
而脚上蹬的锃亮皮鞋就更是让人生畏,它们只在电视里,领导会见外宾时才偶尔闪现。
所有的这一切,再加上军旅生涯造就的浩然正气,以及都市附带着的倨傲跋扈,很轻松地就让狐假虎威的红袖章们,在一名平头百姓面前表现出了毕恭毕敬。
“我是马陵山果园园长,负责销售苹果。你们叫什么名字啊?”看着红袖章还算知趣,李开文的气消了一半,不仅面不改色地回答,还官架十足地反问起他们。
李开富脸上还挂着泪花,听了大歌的话,吓得站在边上一动也不敢动。
两个红袖章表现出了胆怯,却不失风骨。他们互相看了看,不理会李开文的问话。
“要不要看我的证件啊?”见他们无动于衷的样子,李开文半威胁地追问一句。
李开富的心猛地就慌了起来。红袖章真要查看,可怎么办啊?
李开文没有在意弟弟的慌乱,他一步看三,早有对策。如果这两个家伙真的要看他的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