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带着楚琮蹿到长河边。长河在东都的这段比较宽阔平缓,沿岸的河水较浅,长着一人高的茂密的芦苇荡,遮盖着整片江岸。
云衣拉着楚琮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芦苇荡深处。远处的喊杀声渐渐停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往芦苇荡赶来。
云衣拔出腰间的小刀,削下一根芦苇秆子,截取了中间两段,给了楚琮一段,示意楚琮含在嘴里。芦苇秆子中空,生活经验没云衣丰富的楚琮对云衣这操作感到很是惊奇佩服。
两人嘴巴含着芦苇秆子,下了水,悄悄游向芦苇荡更深处。
追兵们对这地形很是头痛,很快,他们兵分几路,向芦苇荡扫来。追兵们三人一组,一边拨开芦苇,一边拿刀四处乱劈乱戳。
云衣和楚琮悄悄游到一个较隐蔽的地方,蹲在水下,只用芦秆呼吸。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有一组追兵搜到了他们附近。两人的心揪紧了,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哗哗的涉水声、啪啪的劈水声、咔咔的芦苇被砍断声不断靠近。刀带着水流从云衣头上削过,云衣幸运地没被削到,但是芦苇秆子却被刀势带走了,云衣顿时没了空气来源。因为追兵就在旁边,她只能憋着气,一动不敢动。
追兵从两人旁边走过,尚未走远,云衣却已经渐渐憋不住气。
眼看就要憋不下去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将自己圈了过去,一张柔软的嘴唇贴了过来,给云衣度了口气,帮云衣度过了难关。那嘴唇离开了一会,随即又再度靠过来给云衣度气。
此时云衣已经回过了气,那再度贴过来的嘴唇令得云衣一阵晕眩,本就冻得冰冷的身体愈加颤抖起来,内心却仿佛似有小火苗燃起。
圈住云衣身体的手臂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将她更紧地搂入了怀中。
追兵声音远了些,两人悄悄从水面冒出头来,彼此对视了一眼。
此刻两人都已经冻得浑身发抖,脸色发青,两眼发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就像两只水鬼。救兵如果再不来的话,只怕不用追兵杀他们,他们自己就已经要冻死在这里了!
此时两人的心中充满绝望,诺大天地,如今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云衣已开始混沌的脑子里忆起上元夜的初遇。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而璀璨灯火中,伊人如玉,一人站在那里,便已夺去周边所有光彩。那是何等惊艳的初见!如今,与那人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楚琮抱紧云衣,此生他都没有经历过这么狼狈和危险的时刻。他这一生,都在戴着面具生活,时时刻刻防备着人,算计着人,从没有坦诚示人过。如今,这些都不需要了。这里再没有高高在上的睿王,飘逸优雅的无双公子,只有最本真,最狼狈的楚琮。
楚琮抱紧云衣,仿佛抱紧她,就是抱紧希望,就能得到一点点的慰藉。
绝望时,忽然听得有人发出一声呼啸,追兵们迅速地离开芦苇荡,开始撤退。此时远处已隐隐传来马蹄声。
眨眼的功夫,救兵们赶到了芦苇荡边。楚琮与孟云衣颤抖地彼此搀扶站了起来,朝岸边涉水过去。楚琮留在东都的侍从冲入水中帮忙搀扶两人上岸。
上了岸,来援的东都守军领头参将命人脱下披风和外袍,给两人替换。云衣又渴望,又有些犹豫。
楚琮并非齐青蘅这样的纯情男子,也不像姜敬宗等人因从小与孟云衣一起长大习惯了云衣逐渐的变化。他早有妻室,通男女之事。而且虽然为了保住贤王的名声平日里洁身自好,但各种场面去得多了,各种女人见得多了,一双看人的眼睛极是毒辣,早就看穿了云衣的女儿身,因此自然知道云衣的顾虑。
楚琮命众人转过身去,自己也背对云衣,利索地将湿衣除去,顾虑到云衣在场,楚琮留了贴身xiè_yī未脱,换上了尤带体温的干燥衣物。
对楚琮的体贴孟云衣很是感激,见众人都转过身,看不见她,便迅速脱去湿衣,换上干衣。
换好衣服没那么冷之后,两人对望一眼,颇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见两人冻得手脚麻木站立不稳,领头参将便命人与他俩共骑。
楚琮挥手制止骑士,自己将云衣扶上马,随即自己也上了同一匹马,抱着云衣,努力坐稳,抓紧缰绳,向东都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