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飘雪月。
那是承载着涂山铃和花容记忆的一种花。
---
---
青丘地处南方,几乎不下雪,竹山比青丘偏北一些,却仍属南方,也几乎不下雪。
涂山铃听同修们说起家乡的雪景好不羡慕,听得如痴如醉,转头就计划偷溜下竹山,北上北鲜山看雪。
有位同修家乡就在北鲜山,他说去年北鲜山下的乌托城全城被大雪覆盖,积雪堆到了二楼,她当时就想象,她从三楼往下跳,噗一声栽进雪里,肯定很带劲。
只可惜她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宋潜给举报了。
一入冬,道祖就把她拘在身边,她根本没机会溜走,她脑子一刻不停地想辙,人就有些恍惚。
“小狐狸!”
一只手搭在肩上,涂山铃倏然回神,“是你呀,小花猫。”
花容伸出一只手覆在涂山铃额头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叫了你十几声都没答应。”
涂山铃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突然从哪里冒出个宋潜,才把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说了。
花容哈哈大笑,“这还不简单么,你晚上到沐月滩来,我带你去看雪。”
“哈。”涂山铃生怕自己兴奋的笑声被谁听到,赶紧捂住了嘴巴。
花容朝她眨了眨眼,抱着一叠晒好的衣服走了。
彼时,他刚上竹山半年,还只是杂役弟子,大把的杂事等着他做,实在走不开,不管有何行动都得等晚上。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涂山铃匆匆甩掉宋潜,偷偷到了沐月滩。
她到了,花容却还没到,她便挑了块大石头坐着等。
正值月圆时候,月亮又大又低,她眯起一只眼睛,伸出一指戳月亮,好像真能戳到似的。
月亮的银辉中,有细细碎碎的东西飘过,她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又连眨几下,再看去,漫天如絮的雪随风飘过,还伴着清清淡淡的香。
她兴奋地往前冲,伸手去接洁白的雪花,鞋被溪水打湿了也顾不上。
“喜欢吗?”
“喜欢。”
“高兴吗?”
“高兴。”
花容从一棵树上跳下,手里还提着一只小小的布袋,他走到涂山铃身边,从布袋里抓出什么东西,往天上一撒,鹅毛般的雪便又纷纷扬扬地落下。
“哇!”涂山铃高兴地在雪里转圈。
她当时不知道那些“雪”是什么东西,第二天,她就知道了。
翌日,她照旧去跟着道祖修习,远远的,便看到有一个人揪着耳朵,跪在道祖静室门前。
那人正是花容。
花容身前还摆着大大小小几十个花盆,花盆上还有道祖亲手题画,确定是道祖亲手烧制的花盆无疑了,那么里面种的肯定是道祖的宝贝疙瘩花,只是花盆里的花皆消失不见,只剩根光杆了。
涂山铃走近了,花容还朝她挤眼睛。
她指着花盆无声问“这个”。
花容点头笑笑。
涂山铃笑着揉了揉花容的脑袋,进了静室,往书案前重重一杵。
“祸害那些花,我也有份。”
太上道阻淡淡瞥来,“你倒是讲义气。”
涂山铃正想问这样是不是就不用罚了,谁知道祖却说:“那你就去陪他吧。”
涂山铃二话不说,抱着书就走。
花容看到涂山铃出来,明显愣了一下。
涂山铃又揉了揉花容的脑袋,把书往地上一垫,跪在了花容旁边。
跪完一天后,她才知道,那些被薅成光杆的花叫风飘雪月。
真是好美的名字。
---
---
“这是哪个,好大的胆子,罔顾人伦,祭奠悖逆。”
一朵风飘雪月被捡了起来,又被重重摔在了地上,摔散了花瓣。
涂山铃神情淡然地收回视线,好像侍者骂的话与她无关一样。
她一偏头,便看到宋潜正在看她,眼中好像还带着些遗憾。
遗憾?
遗憾什么呢?
涂山铃还想仔细分辨,宋潜却已经迈步朝前走去。
侍者摔了花,好似还不过瘾,嘴里呸呸骂着,脚下还哒哒踩着,好好一朵风飘雪月转眼就被糟蹋成了花泥。
脚边忽然多出一个人的影子,侍者顺影看去,整个人都僵住了,“重,重光君。”
宋潜气场冷,眼神更冷。
侍者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还记得,当年有个人当着重光君的面辱骂天乐元君,重光君就在这奉先殿前,当着众家族的面直接拔剑,要不是湛源君和云林公拉着,重光君当时就要斩杀那个人。
他今天好倒霉啊,居然被重光君听个正着,偏偏云林公还没来,不晓得湛源君一个人拉不拉得住重光君,真是苦也。
他眼角余光瞥到已经成了一滩烂泥的风飘雪月,哆哆嗦嗦扒拉过来,捧在手里,讨好地看着宋潜。
宋潜按着剑柄的手,骨节发白,好似随时可能爆发,拔剑伤人。
宋潜从来不莳花弄草,那朵姿态翩然的风飘雪月多半不是出自他手,他现在这个样子,只可能是因为涂山铃被骂而生气了。
涂山铃浅笑摇头。
她向来奉行冤有头债有主,她现在被骂,不是侍者的错,易地而处,她成了那个不明真相的小侍者,恐怕也会如此气愤地骂害道祖陨落的人吧。
她走到宋潜身边,小声道:“重光君,湛源君还等着您的。”
宋潜冰冷的气场凝滞了片刻,倏然消散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