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兀立的太乙峰头,拔地而起数千尺,如一头苍龙昂首气势伟岸,与这雄峻的高峰相比,峰尖断崖前站立的三人渺小如豆粒,似乎山风一吹,便要将之裹挟而飞去。
朱然身上的重甲沁着湿重的露水,无论是鞋子还是裤腿都透着一种冷漠的冰冷,但他仍旧不屈地站在风中,凝视着师父与师兄。
“若有一日我离开了,这朱天野没有人会因为你们是死去的枪侠的弟子而留情,甚至往日我得罪的那些仇家将成为你们的仇家,你们此时尚有锋芒,以后又当如何自处?今日罚你们,要让你们记得,自身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而不是顶着我的名声,在外与人炫耀。”
一代枪侠袁芝尾头间已经白发横生,在几年的时间里迅速演变成了半白半黑的模样,但他对于弟子的严格调教却并未随着时间老去而变得温顺与柔和。
朱然争辩道:“师父是朱天野的巅峰强者,只要迈出那一步,寿命将会大幅度增长,又怎会有那种意外?弟子自然会按照师父的嘱托强大自身,更会遵守师父的教导行善举积善德,但是,我知道我的荣耀,在这朱天野中,我是枪侠袁芝尾的弟子。”
我的荣耀,便是袁芝尾的弟子。
这句话令得年迈的枪侠内心深深地颤动,他的眼神掠过欣慰之色,能有两个优秀而又重情义的弟子,其实才是他心中的荣耀。若是他能继续守护他们,也便算了,可是……
袁芝尾佯装作面色微怒,道:“孺子无知!再罚你今日在这太乙峰二十次来回负重,董横,你也去。你们是同门,比之血亲兄弟也不输,今后无论是何苦难都要共险同危。你们可懂?”
“明白!”董横与朱然齐声应答,对于严厉的师父,他们是极为敬重的,可是今日,一贯性情稍微温和的董横站了出来,道:“弟子恳请师父不要去那九野天启台,若是师父不应允,我将长跪不起。”朱然见道师兄下跪,也是没有犹豫地跪下,忧虑地插嘴道:“师父,传闻那天启台乃魔煞噬血之地,从未有人能在三日后出来,说不定这次的九野炽龙令根本就不是地宗之人发出的。您不必瞒我们,虽说每个地域都有至强者前去,但师父您是朱天野的保障,岂能涉无稽之险?”
袁芝尾瞳孔微缩,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是缓和了些:“没有人能拒绝这次的安排,为师大限将至,若是不能突破,再过几年也将入墓化为尘土。人怎么能在平凡的湮灭中死去?天启台虽险,却也是一个机会,传闻其中有凝道先辈的传承之密,若是能有幸得之,必然可以涉足那层境界。何况,那里更有一个令我不能拒绝的事物存在,它的名字叫荨岩。”
“荨岩?”
董横与朱然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但内心却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而震动了,仿佛只是从这声音中,直接俘获了他们的精神似的。
袁芝尾道:“是否在我谈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没有理由地激动了?我第一次也是这般反应。”
“那是什么?”他们急切地问道。
“它是一个人,或者,它也是一个地名。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但是它有着超越神灵的力量,传闻只要尝尽荨毒,便能得到它的承认,任何愿望,它都能让你得到。”
“人们如徙海之徒般蜂拥而去,又如教徒朝圣般败兴而归,苍阳白途纵然寻遍,战河中流击水无数年,终究无人能找到它。”
“它的名字是神秘的,能知道它的或许只是一介凡人,或许也是一名乞丐,但无数的天位强者都不曾听闻,有缘法才可触碰这垣野界最神秘的事物。”
“它就像是无形的磁石,吸引着无数人不顾生死地奔向它,它是每个人心中唯一的动容,为了它,我非去不可。”
之后,袁芝尾还是离开了,尽管他的两名弟子长跪三日,也是无法挽回师父的决定。约莫一月之后传来消息,天启台崩塌,无一人存活。
太乙峰的天瞬间阴沉了下来,与整个朱天野的壁垒一般脆弱不堪,此后五年,朱天野各自战事突起,魔宗趁机兴盛发展,剑齿冰狼动乱,荒族入侵,一桩桩乱事扑面而来,令人难以平静……
“唉!”
朱然回忆起这旧事,慨叹多于悲痛,自从师父袁芝尾消失,他飞速成长,实力已是达到八段人位巅峰,但仍旧无力阻止什么,如同今日的追杀一般。
他散乱着长发,桀骜地盘坐地上,盯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毒蛇,望着那胡杨深处,冷笑道:“蛇蝎美人月柳姬,既然要取我性命,何须要这些畜生来送死?”
万千毒蛇阴冷的吐着信子,但都盘桓在朱然四周,似是察觉到了这个人类的可怕,逡巡而不敢上前。
但听蛇尾,一道黑影瞬间便是来到朱然面前,她人首蛇身,上身赤臂袒腹,下身则是布满玄青色鳞片的蛇尾,若是单论面貌,妖娆之色即便是人类当中都难寻几人可比,何况蛇人是天生带着魅惑天赋的种族,若是心志不坚,
极有可能被其宛如琉璃的三花蛇目所催眠。
月柳姬魅意一笑,望着狼狈的朱然,道:“早点这种态度就好了,我只是想要你身体里的宝贝,非要视死如归地逃走,你以为我这九段巅峰的境界是泥塑的啊?”
朱然冷冷地道:“能把强取豪夺说得这么直白,也真不愧你蛇蝎美人的称号,我有种推测,你这是想要杀人灭口了吧?”
月柳姬也不掩饰,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