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的身上干裂疼痛,黄褐色或污黑色大片鱼鳞纹布满全身。他站在一块模糊的镜子面前,审视自己上身,腋窝,肘窝,颈部,耳前以及脸部左侧面。他恨透了这样的自己,眼泪从脸颊滑落,双拳握紧,眼神几乎要将镜子撕碎。
他被关在黑暗的天塔的那些时日,没有一丝阳光,只有潮湿和阴暗。白天与黑夜交替,只有一个老者为他送去饭菜,从墙壁的窗户递进来。在他幼小的童年里,好在他遇到了雪诺,雪诺会给他带来很多书,给他讲书上故事,教他认字,于是他从故事中学到了很多字,最后能读下来整本书籍。他总能要求雪诺不停为他送来书籍,从里面学尽天文地理,得知人间事物,地理及乐趣,看书,了解西洲古国,还有每一段历史。
雪诺突然消失,让纳兰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想过这天总有一天会到来,但却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他才想过无数种雪诺消失的原因,或许已经将他这个哥哥忘记了,或许是父亲的人发现了他,或许跟关押他的人有关,最终他在老者那里找到了答案。
至于他身上的怪病,他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身上的皮肤开始干燥,有了裂纹,时隔很久才形成了鱼鳞状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加重,直至布满全身,瘙痒无比,他都不曾对任何人说起。他也不记得自己的年龄,只记得在他很小的某一天,母亲突然离世,浑身带着血迹躺在了他的面前。母亲离去的那天,他看到煞星从天际滑落,他尽然说出了母亲的死因和预言。随后他就被关在了天塔,从此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父亲每次去看他,都是隔着黑夜,不见面孔,只有声音,直到某天,父亲告诉他,“孩子,你可以改口叫大单于了。”
“您当了大单于?”纳兰在黑暗的天塔问道,“为什么还不放我出去?”
“我也想放你出来,可是巫师说……?”父亲哽咽了很久,最终没再开口。
“那您以后别来看我了。”纳兰没有好语气,“我不想再见到您。”从那以后,他的父亲再也没去过天塔,事过多年后,他才听父亲的大都尉北凉说,其实他的父亲经常去看他,只是隔着厚厚的天塔,他不再说话,只听天塔里纳兰传来阅读书籍的声音。
纳兰知道巫师,巫师这个名字,他似乎隐约记得,在母亲死去的那天,他看到过这个她。他只记得她长得很漂亮,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顶一袭红纱,就像仙女下凡。只是时隔太久,很小的事,他完全都不记得巫师的模样,也忘记了母亲的死因和预言。
他很想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是怎么死的,他又是如何被关到天塔那么多年。然而,城堡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听到很多版本从下人,奴隶,守卫和巡逻军的嘴里脱口而出。大概是这段时间他被放出来的缘故,城堡里频繁的议论他和母亲的事情。有的说观测天象的人在这个世界没有几个,说母亲是妖言惑众的妖女,还有赤牙贵族的奴隶制律法毫无疑问的执行几百年,为什么还有妖女质疑国家生存和死亡的时间。他们还说妖女长得一副妩媚脸蛋,窈窕身材,尤其是一双深邃的眸子能迷惑众人,不然也不会迷惑曾经的王子生下又一个妖言惑众的孩子。
所有的指向只有一个,母亲是妖女,而他又是一个妖言惑众的孩子,所以他被关到了天塔。当他听到这些谣言时,忍不住跑进议事厅质问父亲,众人的目光聚集向他,大厅里声音戛然而止。
父亲面部扭曲的表情确实吓到了他,“永远不要跟我问起你母亲的事,”他从议事桌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口气如同寒冷的玄冰,“你是我的亲生骨肉,你只需知道这点就够了。告诉我,我要知道你是打哪儿听来这些话,快告诉我?”他咆哮,纳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迎门而出,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