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风水堪舆不像世间传说的那样,来个风水师看上一眼就能谋断,正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想要勘破一处风水气运汇聚之所,点出真穴,往往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乃至运气才能成功。不过好在孙云鹤并非是真正的宿土派门人,想做的也并非设阴宅夺地气,而是要施法破除困龙局,使得此处不至于危及他人安全。因而真正动起手来,反而比预想的要快上几分。
整整一个白天,孙云鹤都把精力放在了坍塌的山脊旁,寻找困龙局的破阵所在,当夜色降临,他又换上三辰仪推算天象。此处灵窍原本带有一丝纯正阳力,不过被兵煞催发,反而有孽蛟化龙的倾向,让困龙局的阵势益发牢固,若想破除此局,势必要在夜间动手,因此夜间的星象也尤为重要。
比起孙云鹤的兴致高昂,姜圻倒是一直没有动作,只是捕猎做饭,偶尔也观察一下周遭境况,他擅长的从不是风水一事,对灵窍也无甚兴趣,若非陪这位友人,怕是根本不会涉足这样的险境。可是即便这样,那副冷淡的神情中也未见丝毫烦躁,夜幕深沉,天星闪烁,不论那个举着三辰仪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一双黑亮的眸子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须臾不离。
如此过了两日,孙云鹤终于长长嘘出口气,收起了自己的看家宝贝,走回了友人身边:“姜兄,布阵的法子差不多可以定下,今晚就开阵吧,以免夜长梦多。”
“好。”姜圻并未问阵法如何安排,也没问会有何等危险,只是应声答道。
孙云鹤想说的话顿时一滞,忍不住又认真解释道:“我今夜将亲为阵眼,担下煞龙之威,然则困龙局中必生妖邪,怕就要麻烦姜兄了,也不知那边会生出什么……”
“是山魈。”出乎意料的,姜圻倒是直接答了出来。
孙云鹤不由眉峰一皱:“竟然是山魈?”
他倒是没置疑姜圻的判断,实在是术业有专攻,对方的传承并不必自己差分毫,对于这些妖魅鬼怪更是了若指掌。
“我在山中看到了些爪痕。山魈性喜阴,又能生啖人魂,怕是已经成了气候,化作岤魅。”姜圻的神色不变,开口解释道。
岤魅这东西虽不似万宗真身那么难对付,却也十足危险,然而在姜圻嘴里却像是什么寻常小兽一般。孙云鹤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如此恐怕太过危险,我还是再想他法……”
姜圻直接打断了他:“只是几只岤魅,我能应付。”
他的音色如常,并不见任何畏惧神情。虽然容色俊秀,年纪尚轻,但是姜圻也是古巫一脉的传人,真论起法术,怕是不再自己之下。有了这么笃定的回答,孙云鹤终归还是点了点头:“那就今夜开阵吧。”
茅山的阵法,布置起来自然也十分讲究。孙云鹤虽然只是刚刚出师,却已经研究出了一套简易的布阵要诀,并根据北斗七星算出了一种名为七关的地脉穴眼,只要遵循七关布阵,就能截取地脉生气为己所用,加之累年积攒下来的赤锦鸡喉和雷击木剑,足以镇住煞龙阴劫,只要隔绝了煞龙与灵窍的反应,自然就能分而破之。
只是比起寻常的阵法,这阵实在庞大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占据了整个山头,把困龙局和灵窍全部圈在其中,这样的阵势,莫说其他人设不出来,就是想恐怕都是不敢想的,然而孙云鹤却分毫不差的摆了出来。若是让其他道门中人看到,估计也要赞一声天纵之才了。
姜圻却不是很在乎这样的阵势,一是看得多了,另一也是熟知这位友人的本领,连帮手的意思都没。这么一通忙碌,天光很快便黯淡,日近黄昏,大阵终于布置完毕,孙云鹤擦了一把额头上散落的汗水,扭头看向一直在旁边打坐的友人:“姜兄,我已布置完大阵了。”
听到这话,姜圻站起身,随手捡起了身侧放着的行囊,向着不远处的山林走去。孙云鹤迟疑了那么一会儿,终于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在林径深处,有一天不是很深的溪流淌过,估计是某处山泉所成,清澈见底,又甘甜可口,这两日他们二人都是在此处采水饮用。然而今天,姜圻却不是来这里喝水的。快步走到了溪边,他放下手中的包袱,没有任何迟疑,解开了腰间的衣带,靛蓝色的衣衫经过两日露宿已经有些尘土,他看也不看就把那件外衫扔在了一旁,又随手脱去里面的内衫亵裤,就那么全身*的走进了溪中。
溪水甚浅,堪堪能盖住脚踝,日头尚未落尽,那人就在金色的晚霞中赤|裸|周身,半跪在溪流正中。用双手捧起一鞠清泉,他轻轻把水撒在面上,紧接着则是颈间、上臂,一分一毫的用水清洁着躯体。他的身材并不算健硕,甚至可以说有些单薄,然而脱去衣物,却也并不见瘦弱,反而筋骨分明,带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流畅美感。清冽的水珠被阳光照耀,就像碎金洒在身上,有一种不涉欲情的出尘之美。
孙云鹤站在不远的林中,简直挪不开自己的视线,他当然也知道“非礼勿视”,然而双眼就像失去了控制,他知道这只是巫者行法之前的净身斋戒,不少净坛的道士开坛作法之前也会如此,可是换成是那人,一切好像就变了味道,让他的心跳砰砰,难以自持。
明明知道有人在看,姜圻的动作依旧没有半分扭捏,缓缓洗净了周身,他带着一身水汽站了起来,微微扭过脸,看向林中。黑亮的眸子,正正对上了另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