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径从某日起开始鼻青脸肿,并且一直维持在这个状态。起初只有彭扬留意,后来上至刘子冀,下至一干庄主,甚至客居山庄的司徒向晚都留意到。外人不便多问,彭扬却忍不住好奇,问来问去陈云径只道出俩字:“特训。”
然而百问不如一见,这天陈云径照例和杜晚堂来到林间拳来脚往,殊不知高树之巅,刘子冀和司徒向晚正看的不亦乐乎。
“你这关门徒弟,未免太不安分了。”司徒向晚面有愠色,“我费了那么大劲将他医好,可不是为了给人当沙包用的。”
刘子冀笑道:“年轻人的想法,吾辈岂得尽知?再说了,哪有人主动要求挨揍的,个中情由,恐怕不无晚棠一份用心。”
司徒向晚:“师父我见多了,像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师父还是头一次见。”
刘子冀摇头道:“医仙错怪我了,我觉得这小子现在挨点揍反而是好事。你看,晚棠一招一式并未使出全力,不会造成多大伤害。那小子虽然筋脉跟不上,脑筋却是过人,这几日下来,他似已掌握到山庄武学的要领,比划起来有模有样。这一切还不得归功于挨揍。”
司徒向晚道:“素闻刘老庄主能言善辩,我辩不过你,就不争这番口舌了。但若这小子再有伤筋动骨,届时来求我也不好使了。”
刘子冀闻言稍有顾虑,未及深思,就听“咔嚓”一声脆响,杜晚棠按着陈云径的肩膀一脸错愕,后者连道:“疼疼疼,断了。”
杜晚棠顺骨一摸,不疼不痒道:“只是脱臼而已,别大惊小怪的。”言罢也不打招呼,托住肩膀“咔”一声给他复位。
惨嚎声响彻林间。
司徒向晚眼见这一幕,怒冲冲望向刘子冀。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如是月余,陈云径青肿渐少,意气复还。卷云堂众人看在眼里,虽不解其中缘由,却乐在其中,毕竟陈云径乃是一堂之主,他的风气多多少少代表着卷云堂的风气。
彭扬亦不是等闲之辈,早晚相看,看出些许端倪。这日早饭用罢,眼看陈云径往密林间晃荡,彭扬亦不出声,悄悄跟上去。
转见他入了林间,步伐轻快,满面春风。彭扬暗思这小子犯得哪路癫,不到片刻,却见杜晚棠从林间走出来。
“这…他和师父在此秘会,莫非…”
彭扬毕竟是姑娘家,心无远虑,一看孤男寡女,不免往情爱之事上想,顿时垮下脸来,暗道:“好你个乌龟王八蛋,我说这些日怎么对我爱理不理的,原来是和师父有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你这辈分一上去,色胆也上去了,师父她可大你上百岁呢!”
想罢她闷闷不乐转身欲走,正值此时,忽觉一阵风起云涌,足下草木颤动,再去望时,却见二人动起手来。
当是时杜晚棠使出风月十六式无穷变招,指影若万点繁星,意劲似江河涌动,十丈方圆尽为之笼罩,端是华丽。反观陈云径,不慌不忙催动洛神步法,身似星斗间白虹,江河中扁舟,闲适不失精巧地穿插于杜晚棠攻势之间,虽无凌人意劲,却颇有几分神髓。
彭扬得见此情此景,方知自己多想,原来二人在此秘会,为的是助陈云径更快提高修为。又见陈云径身手不凡,一扫先前颓然之气,她不由转怒为喜,席地而坐慢慢观看起来。
刘子冀与司徒向晚按例藏于高树,欣赏杜晚棠暴揍陈云径的同时也发现了彭扬。刘子冀何等聪颖之人,早辨明来意,自言笑道:“这小丫头情根深种,亦不知是福是祸。”
司徒向晚早先一心求医,后来问道,尘世间情欲未曾沾染半点,此时听刘子冀说起,不免好奇,问道:“年轻人心生爱意,亦是天性使然,何来福祸一说?”
刘子冀朝陈云径努努嘴,抛开笑意,一本正经道:“医仙怎么看他?”
司徒向晚见他答非所问,不甚明白,答道:“是个有血性有骨气的小子。”
刘子冀道:“是了,正因他有血性有骨气,将来肩上的担子必然不轻。”
司徒向晚仍旧不解:“那又如何?”
刘子冀轻叹一声,仰望蓝天白云,眼中所见的却是十八年前那一夜陨落的天火流云。
“神州浩劫将至,肩挑重担之人,往往顾不得自身安危。这小子本来有无尽前途,吃涵虚观一遭,毁了筋骨,如今困顿于常人之境,难以快速掌握通天彻地之能。以他性格,大难之时必将挺身而出,届时难免遭厄…”
说到这里,刘子冀望向司徒向晚,面上露出不曾有的痛惜神色。
“而有些情况,就连医仙你也无力回天。”
司徒向晚听得这番话,终于明白刘子冀口中的“福祸”之意。她又看看林边彭扬,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对陈云径的关切——他应付自如之时,她随之微笑;他中招跌倒之时,她为之皱眉——诗曰:
“思量心事薄轻云,绿镜台前还自笑。”
所言说的大约就是此情此景吧,但倘若刘子冀愁言成真,届时所对应的就是另外两句:
“初心已恨花期晚,别后相思长在眼。”
司徒向晚看罢彭扬,少染凡尘的心中多出一缕莫名憾意,转又见陈云径和杜晚堂斗到精彩处,便将这缕莫名心绪丢在一旁。
又过去七八天,陈云径终于能够在杜晚堂百般攻势下保得颜面齐整,自然是有了不小进步。杜晚堂喜在心中,面上却波澜不惊。
这日二人斗了三五个时辰,稍稍歇息。陈云